“此部落之中狄族足有上万之数,且几乎是五步一篷十步一帐,要想悄无声息地进入其中,那真的是决无可能。而仅凭我们现有的几十人兵力,根本无法推进其中。秦兄,你的建议,恕在下不敢随附。”
齐兵长语气严肃认真,拒绝了秦林越攻入狄族部落,直接营救出锦霏凰和杜若曦的建议。
“如果仅仅是为难于渗透进狄族部落之事,那齐兵长倒不必担忧,我有法子能让我们丝毫不被那些狄族察觉地进入。只是不知在进入那部落之后,齐兵长可愿在那些真正的狄族人手中,将两位姑娘救出虎口。毕竟,我们三个再厉害,还是抵不住如潮水般不断涌出的敌人的。”
换了一身素白衣裙的琴紫忧轻轻浅浅地道,遮面绫纱随话语起伏,有些触动了齐兵长毫不抱以希望的心弦。
“姑娘有把握能让我们攻进部落?不知,是以何方法?”
到底还是有些不敢置信,齐兵长微顿了顿,终究是问出了口。
“齐兵长大可以放心地相信我,我一定能将诸位安全地带进部落深处。毕竟,我也不会愚昧到去让咱们自寻死路,这样对我也没什么好处。而且,我也可保证那撤退的后路,让这部落外围的一大圈也同样是可以旁若无人地行过。现在的关键在于,我们进去之后,以什么方法,抵御住狄族的抗击,以及做足从成百上千的狄族手中抢出人的准备。”
“不错,齐兵长应该明白,我们到时候真正面对的,是什么问题……”
秦林越面色微肃,接着点出了琴紫忧未尽的话语。
齐兵长闻言,也是眼中一动,沉吟半晌后,终还是缓缓道:“既然你们有办法,那我等天威军士就自当慨然相应。毕竟,先前让锦姑娘孤身一人潜入之时,我们甚感于自己的无能为力,也实在是羞愧万分。若真的可行的话,我等愿往……”
“好,齐兵长大义,秦某敬佩。”
“那我们,现在就来定下该怎么从狄族手中抢人……”
…………
在狄族大帐之间随意散漫地穿行,依旧有些想不通巴图鲁为何会让自己助他找出那个灰袍越族。若是待找到那人,再请自己出手掣肘还算是正常,但现今这般让她在大帐之间游荡实在是不太明智——她完全可以消极怠工的。除了他时时会与她一道寻觅,似乎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了。他,莫不是想借此打动我不成?
微抿了唇,在心中暗自摇头,对这思及的可能心澜不起。不过,他没有对自己太过强迫,这倒是让她有些感到意外。漠漠看着离去的巴图鲁,方才的与他的几句交谈却已是淡得不见痕迹。
虽也在这两日暗自留心了部落的布局和兵力设置,但却是明白自己是没有可能偷跑的了。且不谈小锦和杜若曦的踪迹根本无从可知,她自己现下可是被防备得紧,走到哪儿,便是带动了数倍于别处的布防。看来,真的只有将那灰袍越族找出这一条路可走了。至于之后他是否会践约,只能看天意了……
不由轻叹了声,回到了那个安置她的大帐外不停地缓步环绕。巴图鲁那次与她谈过之后,便扩大了她可自由行动的范围,除了距自己十数丈之外围了一圈精锐狄族卫士外,几乎是可以任由她活动了。
仰眺向远天的白茫与青白交际之处,心还是空落落的,这两日委实是受了太多刺激,向来恬淡自适的心神空虚无比。这,是在得知他们定亲之时都未曾有过的。那时,不过是痛彻心扉,就像是深扎了一柄刀。但现在,随着对杜若曦认知的彻底颠覆,神思却是泯灭成灰。
从未想过她竟会是那样看自己的,从未想过这个自己颇为心悦的“闺友”一直以来只不过是虚与委蛇,以假面示己罢了。
到头来,她竟是连一个知心人也不曾有过呢……
自小,只与兄弟姐妹们交游,此外,也只剩下那秦家青官城的一段时光了。现如今,不但少小时的那人负了自己,就连好容易交上的一个手帕交也是与她彻底决裂。她,还真是有够失败的呢……
自小就被长辈们夸冰雪玲珑、伶俐聪明,也早早地在爷爷的严苛教养下成熟了心智,可谁又知,她其实是分外孤独的。就连与她形影不离的妹妹,也多是由她像以母亲的身份来管束着她与霏岚。
那时,唯有音律,才可纾解她内心的寂寞与苦闷。神交古人、知音难觅,这一直是她隐藏在心底的一道暗疾。本以为,终于有人与自己共赏佳曲,却终究还是失了诺、毁了约。
落寞独自怜,知音觅恒稀。曲中意蕴浅,谁知此心寂?
不由取了怀中笛,轻吹了一曲浅愁,让浅淡的孤寂随着轻扬的音符消散在雪域清冷的空气中,好似它从未曾出现,却又匀匀地融在每一寸呼吸吐纳之间,缭绕而绵远。
随着笛音的传溢,那些密切看顾着锦霏凰的狄族守卫们也不受控制地渐渐沉浸其中。恰似饮一杯江南薄酒花酿,虽淡,远不及北冥的浊酒带劲儿,但就是让人情不自禁地沉醉了进去。空落的感觉开始贯彻了整个身心,原本严整地紧盯着她的目光也虚无茫远了起来,心神俱是落入一个无尽的幽谷之中,不得其解,不知所终。
笛音缓息,锦霏凰察觉了那些狄族卫士的变化,不由微微怔忡。心念一动下,便已是明白了个中缘由。
“呵呵,原来,到了这个程度,便是入了音术门槛了。音随情动,灌注其中,荡漾入人心,控魂纵思引神动。”
笑容微涩地望了一圈周围,没有想到自己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音术,竟是在此地,凭此景,以此情发动的。
知道这次持续的时间不会太长,那些卫士随时都有可能缓过来,心下虽苦涩,但她也没有放过这个机会,去细细观察起这音术的效果来。
可果然是没有维持太久,还不待她细看了几眼,那些狄族卫士们便都幡然苏醒,各自相看了看,似乎有些对方才的片刻恍神后知后觉。
见状,锦霏凰便重新回到了大帐内。现在自己似乎也算得上是可以较为自如地使用音术了,那么自己的底气也就更多了一分。想要离开这里,也就未必要循着巴图鲁的要求来做了……
…………
轻扬的笛音并没有那么轻易地随风雪消散,而是一圈圈地荡漾开去,以极轻的残音,扩散至这整个部落。恍惚了狄族们的神思,微微触动了暗中之人的注意,最后又被一个位于部落最外的同道听入耳中。
忽而抬了眼,眸中闪过一丝惊异,琴紫忧顿住了前进的脚步。
“阿紫,怎么了?”
秦林越关心地凑上前来,生怕她出了什么问题。她这要是有了变故的话,现在他们恐怕就要变成送入虎口的羊了。
“……没事,”琴紫忧弯了眉眼,竟流露出欣慰之色来,同时心底也稍稍舒缓了一口气,“我们快些走吧,想来,找到霏凰小丫头,是不用花费太长时间了……”
说着,琴紫忧便重新移步,同时手中轻抹琴弦,释放出一串串令人昏沉渴睡的音符,催眠了这部落外围还依旧如野人般生活的狄族。
随着琴紫忧抚琴带领众人行过,一片片狂野欢腾的狄族倒下陷入沉眠。而齐兵长就领着几十天威军士跟随在琴紫忧、秦林越及雷楼三人后面,如一柄尖刀般,刺入部落的核心之处。
当下此景,当真是如琴紫忧先前所言一般,如入无人之境。只是,他们都知道,真正的战斗,还未开始。
那些狄族,可会让他们如愿地救出那两位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