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束缚住了双手,身体又被绳索绑缚在一根木柱上。
绳索带来的压迫,使浑身都有些僵硬,气血运行的不畅也延缓了自己精气的恢复。不过,得益于不需再经受伤势加身和奔波劳累之苦,体内的精气到底还是缓缓恢复了个四五成。
待将双掌活动开来,不再变得僵硬之时,这束缚自己的绳索,便随时都可以被轻易解开了。
心里有了一点底气,锦霏凰也得以开始梳理一下先前所发生的一切。
越族十巫、另有所图的杜若曦、落入人手的小锦、屡次遇见的狄族王子、愈加扑朔迷离的北冥局势……
这一切的背后,到底隐藏着什么?为什么自己本该是寻回弟弟的北上之行,牵扯出如此多的变故?自己,又该如此救出小锦和杜若曦?
杜若曦……
再次想到这个曾经自己所以为的故交,她的心底漫出的是不尽的苦涩莫名。
她,已然算得上是有些疯狂。
喜欢一个人,会变得如此疯狂吗?
真正的喜欢,不该是像那个狄族少女一般,带给人勇气与希望?
而并非这般的歇斯底里、不计一切。
但一想着杜若曦对秦羽锋的偏执,想着那个狄族少女奋发的勇气,锦霏凰没来由地又感到自身被无边的孤独淹没。
周围空无一物,唯有一缕微弱的烛火艰难地在冰冷的空气中燃烧,却更衬得心中的孤寂涨溢难耐,几乎都要从胸臆之中漫出来。
北冥雪域独有的寒绝清冷,让这份似曾相识的孤独酝酿得愈加醇厚熏人,教人一浸沉沦,犹似……某个寒凉孤绝之人……
寂静无声的篷帐中,神思渐渐渺远,几乎让人陷入永恒的沉默。直到大帐之外的脚步声响起,一个高大威猛的身影领着两个侍从进入了这里。
“怎么能对姑娘如此无礼,还不快她松绑?”
巴图鲁看了眼将锦霏凰捆缚结实的绳索,故作责备地向身后两名侍从怪罪到。得了巴图鲁的命令,那两位侍从自然不敢怠慢,忙上前将锦霏凰身上的束缚一一解除。
锦霏凰略感意外地瞥了眼这个尊贵的部落汗王之子,有些摸不清他这是做何打算。不过,在看到他眼中隐隐透出的带有几分炽热之意的复杂目光时,她便暗自有了些防备。
“实在是抱歉,手下人粗俗,让姑娘受了苦,还请莫要怪罪。”
“呵呵,殿下既觉失礼,不妨请归还小女子饲养的那只禽鸟,恢复小女子好友的自由,并放我们离去。如此,也算是全了殿下的向礼之心。”
锦霏凰对巴图鲁这一番场面话根本没有听入耳间,出口的辞锋却是毫不客气,犀利而刁钻,让巴图鲁一时没能接得上话。
巴图鲁生性高傲,但平日里向来是以一副礼遇之态对待他人的,言语之间的风度,隐隐有建苍之姿,这也是在周围的北冥狄族部落中所广为传颂的。但他此刻对上锦霏凰,却是瞬间被噎得有些说不出话来。
想来也是,锦霏凰可是自小生长在锦老爷子的严厉教导之下,并且还能搏得其赞誉的。酬答应辞,自是不在话下,要是让不过是学了个建苍礼仪大概的狄族人比了下去,可不是要笑煞旁人?
巴图鲁微僵了面色,半张着嘴好半晌,语气才渐至正常:“姑娘客至我族,按照建苍的礼仪,我们总该招待一下才是,又何必这么急着离开?”
“殿下抬爱,小女子惶恐,可承受不起这般的‘招待’。”
“可姑娘不打招呼,擅自闯入我族,按照建苍习俗,不也是失了礼数?”
“但贵部落强行将我的旧友‘邀请’至此,可不是有错在先?”
一番针锋相对之后,巴图鲁闻言终于长笑道:“哈哈哈,姑娘这可就是冤枉了。你的那位友人,可是自愿随着我族的贵客来此,可并不是我们强迫的。”
果然。
锦霏凰微怔,终于确定了杜若曦是怎么会到这狄族部落的。恐怕,她是故意与霏岚他们走失的。那这一切,都不是巧合。
见锦霏凰似乎思索起了自己的话,巴图鲁也消散了与她对答产生的紧迫感,恢复了应对自如的仪态。
“姑娘现在可见到了在下的一片诚心?你我三次相会,也算是有缘。只不过,却还未曾请教姑娘芳名。我乃本族汗王之子,名为巴图鲁。有缘能与姑娘结实,分感荣幸,至于姑娘芳名,不知可否告知在下呢?”
锦霏凰看了一眼巴图鲁,见他此刻还算是显得真诚,略微顿了顿后,便也淡淡地告知答案:“小女子名为锦霏凰。”
“原来是锦姑娘,实在是幸会。”
巴图鲁以狄族之礼,向她微微点头致意,眼中却忽而有了一丝异芒闪过。
“锦”之一姓,在北冥狄族人的心中,可是建苍在他们心中留下的为数不多的深刻印象之一。只因,那俨然是遍布珍宝,称得上是万宝之乡的朔方城中,是由属于锦氏的锦家商会掌控的……
锦家人吗?如果真是这样,那就更……
不待巴图鲁心中思索完毕,锦霏凰抛出的辞令便不得不让他重新开始尽力招架:“殿下客气,就是不知,殿下能否同样以君子之礼,放了我与友人,并将我养的那只禽鸟归还?”
锦霏凰对着巴图鲁略一施礼,表面上是礼节备至,却同样已是早早做好了万一巴图鲁撕破脸皮后与之相抗的准备。
“锦姑娘莫急,在下自然会将你的爱宠归还,至于那位姑娘,我也是会确保她安然无恙的。只是,现下我族之中有那越族的巫师潜伏,保不准你们就有危险。所以,还是待我们将他捉拿之后,再满足锦姑娘的这些要求吧。”
“哼,殿下这未免就有些不讲道理了吧。哪有主人家困住客人不让走的道理?殿下将该放的人放了就好,我们的安危自是不劳殿下挂心。”
“让姑娘离开,倒也不是不可以。只是……姑娘觉得,你有什么理由,能让在下对你言听计从?要知道,在这里,可是连我父汗,都未必能命令我做任何的事情……”
巴图鲁对着锦霏凰笑了笑,眼中暗藏的那一抹灼热之意,忽而更加显露了些,这让她不禁更警惕了几分。
杏眼微眯了半分,眸光转动之间,故意地流露出一缕漫不经心。
“听殿下此言,似乎是要我给出一个条件,这之后,殿下就会答应我的要就了?”
“呵呵,锦姑娘果真是冰雪聪明,只是不知,你可否答应?”
清楚地看到巴图鲁眼中明白地火热起来,其中喷涌而出的念想,几乎都可以带着灼人的热意迸溅在身躯之上。
绽出了一个柔淡平和的微笑,但眸底已然是寒意蔓延。
“殿下的条件,该不会要狮子大开口吧?这样的话,或许我不一定给得了。”
“呵呵,锦姑娘放心,我想要的,你一定给得了。只要,锦姑娘答应嫁给在下,我巴图鲁必定能够对你言听计从。不知,锦姑娘可还愿意?”
垂落的手中印结瞬变,三柄细剑顿时悬浮在身侧,对着面前向自己暴露出不轨之心的狄族男子泛动着冰冷无比的寒芒。锦霏凰的面色也霎时沉凝了下来,一双秋水明眸之中却显露出堪比玉石般的坚砺高洁。
见到锦霏凰忽然做出了攻击的姿态,那两位护卫在巴图鲁身后的卫士即便拔刀上前,将他牢牢地护持在身后。
“你们且先退下,锦姑娘是个优雅有礼的女子,是不会做出什么不符身份的事的。你们不必如此担心。”
巴图鲁语气轻松地对那两名卫士下令,但他们却明显有些迟疑。
见状,巴图鲁不由肃了面色,低低地再次出声喝令:“退下!”
巴图鲁发了怒,那两名卫士自是不敢再有半分忤逆的意思,忙俯身后退,重新退至了他的身后。
眼前的阻碍消失,与锦霏凰之间的空间重新恢复了干净通透,巴图鲁眼中的火热微微消散了几分,语气之中,也没有什么轻佻之意:“锦姑娘,即便你是出身高贵,在下也自信不至于折堕了姑娘的声名。我部在这北冥雪域之中,虽非最顶尖的部族,但我巴图鲁之名,在众部落之间却是声名赫赫。只要锦姑娘能答应嫁给我,莫说是放了你的故友,就算是与你共同分享这部落权柄也决无二话。但姑娘若是不答应……”
“没人能逼得了我,”锦霏凰声调微冷地截口,言辞之间已是寒意森森,“想要强逼我就范,你尽可以试试。虽然不至于让贵部落顷刻倾覆,但也至少会让你们损失惨重,从此一蹶不振。至于我,你也休想染指一星半点。”
细剑的悬浮转速骤然加快了几分,显然已是蓄势待发,这让巴图鲁身后那两个卫士陡然凝神,随时准备护卫在前。
“锦姑娘莫要动怒,在下绝没有强逼你的意思。”
巴图鲁微昂着头,语气似是胜券在握:“我知道锦姑娘深藏不露,也绝非可以寻常女子等闲视之,用强是不能奏效的。但这个大帐之外,我已命人布下层层防卫,每一分角度都至少有三人看守,其布防绝对要比先前姑娘潜入之时要严密十数倍。锦姑娘一日不答应,在下也只好这般作为了。在这样的情况下,想必就算是以锦姑娘这般的身手,硬闯之下,恐怕也难得善终吧……”
不由微眯起了眸子,眸中水光愈显森寒,但这巴图鲁说的的确不错,就算是以自己精气充足、伤势全无的状态,也不可能真的硬闯出如此严密的包围。
“就算殿下准备长久地软禁我,我也绝不可能应下殿下的要求的。而且,殿下恐怕就要一直地耗费大量人力于我身上,且还要时刻防备着我时不时引发的骚乱了。”
巴图鲁对此,也是不置可否,只是微微笑了笑,看着眼前这个娇柔却又坚比瑾珂的少女,一时陷入沉吟。
“或者,锦姑娘若是肯帮在下一个忙,也未必就不能满足了姑娘先前的要求。”
许久地盯着少女,巴图鲁最终眼光一闪,缓缓道出。
锦霏凰闻言,思及巴图鲁当下面临的困境,对他心中所想要自己帮的忙,也就几乎昭然若揭了。
“锦姑娘若是愿意帮在下找出那个越族的巫师,那我便能答应姑娘的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