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里紧绷的那根弦立马瘫了,这一高一下的落差,这梦想与现实之间的距离,确然天差地别,远的让我措不及防。
我睁开眼,仍旧装虚弱:“你捏我捏的太疼了,我真的是刚被你捏醒的……”
虽然有金边眼镜的遮掩,我还是瞧见他隆重而英俊的黑眼圈。打扮虽还算齐整,但很容易就能看出他穿戴的仓促,他的脸上控制的很好,眸中的欣喜没有流露出一分一毫。相反的,他摆足了为人丈夫的封建大家长派头,一看就是预备着要把我数落一遍。
他训我之前,眉会先皱起来。声音一如既往的低沉:“醒了就是醒了,不睁眼,让人替你担心你就痛快了?”
我心虚的低下头去,把下巴埋进被子里:“不痛快……”
段青丛见我服软,立刻就没了火气,也低下脸来和我对视。他细细看着我,目光温和而细致,带着一如既往的爱怜,好像要把我脸上身上的伤口用这目光熨帖一遍。他用修长的手指把我的被子拉下来一点,露出我的下巴,在我唇上吻了吻:“我知道我去的迟了……心肝……”
我心里咕哝就是就是,嘴上却不着四六的说:“不算迟,我最想你的时候你就到了。”
段青丛把额头贴在我左侧脑门上,为了避开我右侧脑门的伤口:“怪我……”
“别这么说……”我努力撅起嘴在他唇上印了一下,泪珠又忍不住要滚滚而落,“我当时就预感你会来,从来没有那么坚定的相信过。现在不是都好好的了吗?我别的优点没有,运气还算挺不错。”
段青丛深深睨了我一眼,然后摘下了眼镜放在一边。他揉了揉我的手继续说:“在南大街东口的时候,我就觉得你在附近。开车看了一圈没有找到,回去一直等到傍晚,越来越不安。你爸妈说你从未没打招呼这么晚都不回来过,我心里就觉得咯噔一下……第二天问遍了几乎全市,总算在那一带的一个街边摊里知道你和青溪走进了老宅拆迁区……总算没有错过。”
从他口中听到沈青溪的名字,我眼里那簇小火苗又蠢蠢欲动。他瞧见我的反应,难得笑了笑,笑得下巴上的青胡茬都咧得英俊又可爱:“你眼珠子里都嗖嗖冒火了,我挨着你都觉得烫。”
我咬紧了牙根,忿忿道:“她差点儿害死我,害完我就跑到国外去。她这是犯罪!不可原谅!”
“确实不可原谅……”段青丛还在笑,只是笑里有丝我不理解的冷酷。这种眼神我从未在他眼里瞧到过,可是他只是摇摇头说,“幸好你还好好的。我把你抱到医院的第二天凌晨,就收到青溪发来的短信了,里面说你在她家老宅地窖里。”
我没说话,默默想了想沈青溪这个矛盾综合体的一言一行,觉得本来就受伤的头更是变作两个大。段青丛低回的语声又穿过我的耳膜,夹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冰冷和阴森:“原来可以安安分分做一家人的,我也可以对她的所作所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惜,她太让我失望了……”
我突然就觉得,我嘴里的那个不可原谅也就是说说而已,段青丛的那个不可原谅,恐怕是真正的深恶痛绝,一辈子都不原谅。打了个抖,我费力的伸出手揽住他的脖子,软软的叫:“青丛……”
“嗯?”段青丛愣了一下,似乎很不能适应我这样唤他的名字,我瞧见他的眉峰松了又紧紧了又松,脸上的表情变幻莫测,最终化为一句,“谁让你这么叫的?没大没小……”
我不得不说自己备受打击。偏偏别扭劲儿一上来,我仍旧那么喊他:“青丛……”
段青丛顾左右而言他:“你醒了,这就应该给你父母那边去个电话的,差点儿忘了。”
我撇撇嘴,对他这种反应嗤之以鼻。想来他也是害羞的,只不过他肯定觉得害羞这种表情不适合出现在他那张肃然的校长脸孔上,是以,他害羞的不甚明显。为了使他正视这个问题,我不依不饶的扭了扭僵硬又疼痛万分的身子。
他立刻板起脸来凶我:“乱动什么?不知道自己全身擦伤?不安分的鬼东西!”
我别过脸大着胆子顶了一句嘴:“我不是东西……”
段青丛坐在一边绷了一会儿,终于没绷住,胸腔里传出闷闷的笑声。我本想着造成一个剑拔弩张的气氛,好让他顺理成章的哄哄我,没成想自己先闹了个大笑话,愈加郁结起来。他瞧见我的反应,笑得更是不可遏制,我抬眼把他一瞪,蒙上了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