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州是一个商味很浓的地方,从昨天的晚宴就能看得出来,甚至连福州的刺史都要为这群人在前面大力开路,在关内的其他地方,这是难以想象的。
可能是因为在海上飘得久了,这群商人难免也惹上了些海盗的冒险精神,在事情只是初露些端倪的时候,就有商人开始谋划未知的利益,没有人比他们更懂得海上的掠夺与血腥。他们不把苏路当回事,被银钱糊住了眼睛耳朵,但是林朗不能不管,在福州城里没呆几天,林朗吩咐下去些许事,带着手里一群人就直奔了青蟹港,搞得沉香还有点伤心,离开了福州城,她就吃不到城东的一家好吃的鱼丸了。
青蟹港是福州的水军驻扎地,不过这里的水军基本上没什么战略意义,装备也很烂,这是林朗之前就有所耳闻的,而面对海盗,商队早就发展了一套自己的海上生存方式,他们招募农夫,进行训练,配发武器盔甲,平时只是在船上做水手,但是若真是遇到紧急情况,这些人也是能跟凶残的海盗动刀子的。这些私兵在福州已经是半公开的秘密,一些大的商号下,养的这些人几乎能达到上千人。
私兵的存在是绝对不符合大武的规则的,夏桐不会允许有这样一支不能掌控的势力存在,所以马藤在向林朗汇报这件事的时候,旁听的巢建中眼皮子都在跳,对于这种情况,马藤也做了解释,因为水军的特殊性,花费大两银子进行训练和装备扩充的话,不仅要耗费大量钱财,而且面对海盗也基本没什么用处,不熟悉地形的海军在海上是根本无法追寻到海盗的踪迹的,倒不如让跑船的商人自己有还手之力。
贸易是福州经济很重要的一部分,要保证自己面对海盗有还手之力的商会们,只能自己进行招募水手。林朗觉得很有道理,只是责令马藤要保证这些水手们的权益,不能在海上出生入死,还得不到应有的报酬,马藤连忙称是。
尽管已经知道了青蟹港的水军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是实实在在看到的时候,林朗还是蹙起了了眉头,港口里只有寥寥几艘看起来脏兮兮的海船在港口停着,船只虽然看上去比江船大上许多,但是数量实在太少了,完全没有林朗想象中的舰队的样子。
因为林朗的到来,所有的士兵都离了船,聚在了港内一处演武场中,放眼看过去,眼前一堆士兵仅仅两百余人,皆都蓬头垢面,武器也是松松垮垮,一群人隔着老远就能闻到一股酸臭味。也就领头的还能看,倒是个威武的汉子,鼓鼓的肌肉还是有些料的,衣装看着也工整许多,一边朝林朗等人陪着笑,一边收拾着手下的一群士兵。
见状,林朗也懒得废话,轻咳一声:“万昊,他们交给你们了,半个月之内,操练出来个样子。”转身就离开了,这种事情还是要交给专业的人来做,身后,传来万昊领命的声音,声音里还带着一丝怒气,想来这位禁军的骄傲将领肯定是不能忍受这样的大武士兵的,这群人肯定是要遭殃了。
接着,林朗强忍着不适的气味,登上了青蟹港中停留的些船,良久,方才回到水军大帐中,这里已经被沉香和离茹收拾得差不多,房间里除了长桌与椅子,只有一张放大的海图拿架子撑着,立在最显眼的地方,上面苏路的位置被狠狠画了一个叉,自然是之前林朗的杰作。
行兵打仗,林朗不敢有任何懈怠,这张海图他早已烂熟于心,而前些日子在福州城里,关于行船,海战的知识也是看了许多书籍,包括一些世家内珍藏的孤本,也因为神使大人要求被贡献了出来,这样还远远不够,跟在林朗身边的一个黝黑的男人就是前些日子林朗招揽的人才了。
黝黑的男人很瘦,肌肉的线条很流畅,头发短到贴着头皮,身着短衫短裤,脚踩着双草鞋,笑起来露出一口大白牙,看上去更像是一位普通的农家汉子,不过相处数日的林朗却知道,这位是真正的海上行家。
吴天,是这位高手的名字,十五岁跑船,今天刚好三十年,福州城中最大海商的供奉,观星,看海图,操舵,行船,处理一些海上的突发情况,动刀子肉搏,都是一把好手,有从龙吸水中死里逃生的经历,也跟海盗血战过,是马藤亲自举荐过来的人物,林朗也是亲自上门花了一番口舌才“借”到了这位好手。
这些天来,关于海上的问题,基本上林朗问到的问题,吴天基本上有问必答,令林朗大为满意,不过就像林朗和其他领域的大神接触的时候一样,林朗懂得的海上知识之多也让吴天暗暗吃惊,而之前一次林朗随口说出的东西,更是让吴天对林朗敬畏起来。
“大人,人是不能在海上久居的,长时间在海上行船,人就会受到海神的诅咒,会生怪病,全身无力,关节疼痛,无药可医。”
“海神?多吃点水果,吴老哥。”林朗朝他扔过来一个青涩的橘子:“每人每日吃点橘子,病就没了,海神可没那么闲,每天没事诅咒人玩。”
吴天看着手里的青橘子,半信半疑地看着林朗。
林朗怂怂肩:“你们这种病是不是会口腔肿胀,出血,到后面全身都会出血,最后不治身亡?”
吴天连忙抱拳:“正是。”
“那你想一想,在船上,平时爱吃新鲜蔬菜或者水果的人,是不是比其他人更不容易得这种病?”林朗淡淡道。
林朗的话如闪电一般划过吴天的心里,看到他近乎呆滞的表情,林朗就知道他已经想到了这之间的关系。
……
登过了青蟹港的船后,林朗的表情有些不好看。挥退大帐中其他人,只留吴天一人,林朗也就不再遮遮掩掩:“这些水军你怎么看?”
“人先不提,船经久失修,多半已经腐朽不堪,不能远航了。”吴天叹了口气,对跑船的人来说,船就是命,看到水军的船几如破烂,他也有些不舒服。
林朗默然,这跟他料想的差不多,按理说本应该是主力军的水军是这个样子,也就只能把希望寄托于那些商贾们了。
叹了口气,林朗拿起了笔,开始在纸上书写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