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造院,本身所属为工部,专门为皇帝打造使用器物的一处所在,之中汇集各行各业顶尖的匠人,但是夏桐平时不好享乐,也就逐渐清闲了下来。
三月前,林朗从夏桐手里接手了都造院,又亲自掏钱大刀阔斧地进行扩建,招人,新的都造院并不再只效忠于皇帝,并制定了都造院之后的“工作”,就是想尽办法,把林朗图纸上的机器,甚至粗略的描述的东西造出来,然后再总结工艺,传授给每位工匠所带的学徒,在别人看来,这只是一处名为都造院的所在,而林朗的眼中,这里却是属于大武的“工业基地”。
说是工业基地,其实里面满打满算只有数十匠人带着百余学徒,人手离林朗想象中的还要差的远,但是就目前的经济基础和管理难度来看,却已经是极限了,光是扩建招人,都已经花掉康乐酒坊这几个月大半的收益,还没有算已经承诺好的加薪等支出。
少人就少人吧,林朗看得还是蛮开的,万事开头难,反正自己也没想着能活着看到满天乱飞的飞机。
昨日同吃涮羊肉的邱洪则是都造院之前的管事,还是世袭的小官,据说从爷爷的爷爷那一辈,都造院就是他家在管理了,林朗接手了都造院之后,也没有闲着这位仁兄,仍让他掌管大部分的事情,自己只是挂一个院长的名声,再给下面传达具体的命令,执行还有一些其他的细活则全交给邱洪,作为副手,林朗给他说过许多以后都造院的前景,再加上自己的神使身份,这才让他没有什么怨言。
值得一提的是,扩招学徒的时候,按林朗的要求,招的都是半大的孩子,有男有女,大的十五六岁,小的只有八九岁,他们的共同点是,都是各州府里流落的孤儿。今年的灾情颇为严重,林朗邱洪带着人徘徊京城外各州县,不到三日,就带了百十个孩子回来,都是给衣服穿,给口饭吃就走的那种。
此举,邱洪倒是也颇为赞同,只是女孩还好,跟着女师傅做些针织刺绣的活,女师傅也愿意教,一些院里的男师傅不愿意带这些男孩子,说的是有些孩子太小,太瘦弱,也不怎么聪明,任是邱洪说破了嘴皮子,也松不开口,后来,还是林朗出面解决的这件事。
“带回来的这些孩子,带出来一个,赏银百两。”林朗摸着最小的孩子“瘦猴”的头,说道。不到一盏茶的功夫,每个孩子都顺利找到了各自的“老师”。
没错,在林朗的要求下,院内统一称“老师”。
这些都是之前做的事了,而这两日,都造院建成了新的基地,才算是一个开始。
既然是开始,林朗还是要来看看的,昨日吃涮羊肉的时候已经和邱洪约好了,可不能食言。
大清早,骑着马一路狂奔到了都造院所在的地方,身后的披风飞得飘逸,邱洪早就在院门口的寒风中立着了,冻得鼻子通红,看到林朗准时到了,甚至还有提前,他的脸色才好一些。
既然到了工作的地方,林朗的表情也变得严肃起来,把马的缰绳递交给下人,林朗和邱洪一起进到都造院里,正是早饭时间,所有人都在宽敞的食堂里吃饭,进进出出的场面也挺热闹。
透过窗户,林朗学习后世那些教导主任之类的,先暗中观察一番,嗯,还不错,清粥,菜包子,咸菜,重点是不限量供应,虽然在后世是粗陋的早餐,在古代,却已经是顶好的一顿饭了,老师和徒弟没有什么差别,都在一起吃饭,倒也其乐融融,经历过饥饿的孩子就是不一样,每个人都在认认真真地吃着饭,没半点浪费的迹象。
看着一个个孩子大口吞咽着菜包子,吃得香甜,林朗的食欲也被勾动了,拉着邱洪走了进去,拿了一副碗筷就要去打饭,邱洪倒是习惯了这位大人的天马行空,也顺手拿了一副,打饭的厨子看着这两个人,手都抖了起来,旁边的孩子也都见到了林朗二人,都是认识的,一口一个林哥哥,邱哥哥叫的亲切,旁边的匠人们也纷纷起身行礼。
林朗挥了挥手,示意他们继续吃,自己抱着碗坐在一个角落吃了起来,只是邱洪已经用过早饭,现在跟着又吃一顿,撑得直翻白眼,有了林邱二人,食堂里倒是安静了许多,一些孩子吃过饭,便乖乖地把碗筷放在一处,出去做事了。
大锅饭就是香,林朗连吃两个包子,又把最后一口粥消灭掉,舒服得打了个饱嗝。倒是旁边的邱洪面色又开始有些不善了“大人,咱们来这里可不是过来吃饭的。”
林朗知道他是刀子嘴豆腐心,也懒得跟他计较,白了他一眼:“我喝的是粥,哪里是饭,不吃了,走,去干活。”说完,起身去放置碗筷了。
虽然都造院是新建的,不过一些图纸,林朗早就给了相对应的师傅,所有的师傅几乎手里都有活计要做,而昨日邱洪来的时候就说了,林朗心心念念的马蹄铁已经打造好了。
那么第一步就是去看看打造好的马蹄铁。
和打铁的老李头是老交情了,直奔属于他的厂房,一进门,就看到一匹胖马慢慢吃着草料,周围散落着一地的U型的马蹄铁,林朗随手捡了一个,手艺倒是不错,虽然不是什么复杂的东西,不过难得铸得匀称,打的孔看着也挺对称的,看上去几乎像个饰品,老李头倒是不见其人,只见到他的一个徒弟二黑在忙着手中的活计。
见到林朗二人,二黑赶紧快步走了上来。
“你师傅呢?”邱洪皱着眉头问道。
“昨日里钉马掌,钉后蹄的时候被马蹄踢了一掌,没什么大碍,只是大夫说,要静养个两三日,才能痊愈。”二黑答道。
看样子邱洪也是不知道这件事,脸上一阵青白,正欲发怒,林朗却已经蹲了下去,仔细端详着马蹄上已经订好的一块马掌,“老邱,快过来看。”
钉了马掌的蹄子显然让马不太适应,一个劲地踢着马掌,但钉好的马掌纹丝不动,贴合得极紧。
邱洪也凑头过来,看着马蹄,质疑道“大人,这玩意真的有用吗?”
“当然有用,”林朗白了他一眼“每年因为马蹄磨损的马不知多少,只要钉上了这个东西,并且注意及时更换,就再也不怕了。”
虽然不是第一次听林朗说,但是邱洪的表情还是颇为兴奋“那我们赶紧把这个马蹄铁使用之法上报给朝廷,大人,这可是天大的功劳啊。”
林朗露出来一个诡异的笑容,“不急,我们先去看看那个倒霉的李千放。”
李千放,也就是老李头,说是老李头,其实也就四十余岁,不过常年打铁耗了身子,落下来许多的病来,头发也是半头花白,看上去非常苍老,昨日里又被马蹄踢了一掌,林朗看到他的时候,整个人显得更憔悴了,躺在床上呻吟着,半死不活得,旁边,还有一个徒弟在守着,看上去,倒是比大夫说的要严重一些。
见到林朗二人,老李头的呻吟声更大了。
邱洪看到他这副样子,便道:“老李头,大夫说你不是养两三天就行了吗,怎么现在跟快死了一样?”
老李头喘着粗气,道:“小,小人这次是动了筋骨了,怕是要躺个十天半个月了,辜负了大人的期待,小人实在惭愧。”
林朗呵呵一笑,已经看出些端倪,淡淡道:“既然你已经这样了,那我就只好另寻他人了,本来还有一场富贵相赠,可惜了。”
老李头的眼睛顿时瞪得混圆,看着林朗“大人说的富贵是——”说话的声音也洪亮了许多。
“就是让你打的那些马蹄铁,我算了一下,一块大概能赚个百两银子吧,本来想待你一一打造好了,然后再分润给你一些,可惜看来你倒是无福享用了。”
“百两银子一个!”老李头一个鲤鱼打挺就从床上坐了起来,倒是给旁边的小徒弟吓了一跳,“咋这么值钱。”
“老李头,你这不是好好的,刚才跟我们这边装什么毛病?”邱洪眉毛一竖,就要发作。
“小事,小事。”林朗拍了拍邱洪肩膀,继续对老李头说道“你可知那些马蹄铁是作何用处的?邱洪,给他解释一下。”
待到邱洪解释完,老李头还是有些不懂“大人,虽然这马蹄铁极为有用,但是成本也用不到一两银子,为何能卖百两左右?”
“我们不是卖马蹄铁,我们是卖技术!”林朗摇摇头,“我们把这技术打上我们都造院的牌子,然后卖给各个大铁匠铺里,他就能靠打造马蹄铁赚钱,这百两银子,也就是相当于学费!你们记好,这以后也会是我们主要的盈利手段。”
“大人,这样的话,为什么我们不自己招募铁匠打造出售这马蹄铁呢?”旁边的邱洪一脸不解。
“因为我们是都造院,我们存在的目的。”林朗看了一圈屋内的人,认真道“是用技术,造福天下苍生。”这句非常高尚的话一说出,林朗觉得自己都升华了不少,周围似乎散发万丈光芒。
旁边邱洪若有所思的样子,老李头倒是撇撇嘴,不过也不敢去反驳。
“那为什么不把技术免费送出去呢?”旁边的小徒弟问道。
“不行!”其他三个人异口同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