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路施走远,杨遇拉着百合回到房里,轻轻关好房门。“小姐终于又见到你了,”百合说着又激动的哭了起来,“小姐你都瘦了好多,小姐你这半年多你过得好不好?奴婢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杨遇搂了搂她的肩膀,安慰道,“好好的哭什么啊傻丫头,如今不都没什么事了吗?!”
百合哼哼唧唧的缓了好一会儿才止住眼泪,指了指她身上的官服和装扮,又问,“小姐,你怎么穿成这个样子啊?你这是做官了?”
杨遇警惕的左右看了一眼,小声的警告道,“以后切记别叫我小姐了,万一被别人发现了会抓紧牢里的。除了之前认识的人之外,其他人都不知道我是姑娘家。这事儿以后再慢慢给你细说吧,你先告诉我,你怎么跑到林家了?”
百合用袖口擦了擦泪痕,回想了一下当初的情况,“当时我一路躲一路逃,可能他们本身的目标就不是我吧,到最后不知道是他们放弃了还是我逃脱了,反正就安全了,本来想投奔到锦州位家的,路上的时候碰到了回老家探亲的林二公子,他看着我无家可归很可怜,就先收留我让我先跟着他了。不过小姐你放心,他不知道你还活着,我至今都没透露过。林二公子他.......”百合犹豫了一下,声音低了很多,“他有事没事就向我打听你之前的事儿,反正每次提起你时,表情又伤感又落寞。”
杨遇沉吟了片刻,之前去位家探亲的时候就是跟林家同行的,看来这次还真是凑巧了,怪不得当初她在位家附近没有守到人,原来是被林二公子截胡了。
“杨家的事儿对林家打击也很大,当初办丧事的时候林家出了不少力,尤其是林二公子......可真是对你痴心一片啊。若是......”
杨遇立即打住她,“不要再提这件事了。”她顿了顿,又问。“他参加今年的科考了?”
“是的,他毕竟跟大少爷是同窗,不知道大少爷是否回来参加…”百合瞅见了桌上留下的污渍,找到抹布把桌子给擦了两遍。
“哎别干活了,好好说说话。”杨遇止住她,“你以后打算怎么办?”
百合对她的问题感到茫然,“既然小姐你都回来了,不是跟着小姐你吗?”
“我现在不是杨家小姐,我是大理寺的寺官韩主薄,如果我贸然出现一个丫头,我怕......我的身份就瞒不住了,以后吧,等我恢复了身份,再去林家接你。”杨遇拍了拍她的手,安慰道。
百合闻言,还是有些失落,好不容易重聚,还以为以后......不过自家小姐说的有道理,万一身份拆穿,又有危险了。
“清明节快到了,小姐去给老爷夫人扫墓吗?”
清明节啊,这么快都清明节了。
杨遇顿了顿,垂下了眼睛,语气里诸多无奈和愧疚,“凶手还没抓到,我哪有颜面去面对他们,说到底他们都是受我连累的。”
“小姐这不是你的错,你千万不要这么想。”
“你不懂。”杨遇转过身,走到窗边关好了窗户,“如果不是我,我真的想不来别的原因让杨家遭来如此的横祸。后来呢,后来我就想如果能重来的话我一定不会逃的,凶手想抓我就抓好了,至少我……至少我不会像…..像现在这般的…..愧疚和…..难受。”
百合站在那里完全呆住了,或者说吓到了,她从来没见过小姐的这一面,如此的消沉,如此的丧气,面无表情的说出这么一番让人压抑难受的话。以前的她,是漫不经心的不着调,是云淡风轻的淡定,是不拘小节的强悍;现在的她,心事重的让人无法承受。
“小姐,”百合半天才发出声音,”你打算做什么?“
杨遇的以后打算并没有告诉百合,只是先让她回林家,回头有啥事儿再想办法通知她。
送走百合之后,她去舍监那里取晚饭。
“哟,韩主薄怎么不多取一份?你那不是来个小姑娘吗?”舍监坐在门口笑着打趣她。
“一份就够了,那是我老家的丫鬟就是过来稍个话,这会儿已经回了。”杨遇笑了笑,拿起桌上的晚饭就回去了。
清明时节雨纷纷,寺官们都接二连三的告假,说要回去扫墓,最后就剩杨遇自己一人坚守在岗位。小雨淅沥淅沥的下个不停,天色暗沉,屋外的绿植被雨水轻轻的拍打着,杨遇处理完公务,慢慢的走到门口的屋檐下,雨水从房顶瓦砖快速的凝聚一起,滴水成珠划过杨遇的眼前落到地上,汇成一条条细细的小溪。
杨遇伸手接了一下,冰凉的触感侵袭着她的手胳膊及心房,雨水从她的手心落下,袖口被扫进来的小雨快速打湿。
她收回了自己手,看着前方雨雾中撑着雨伞的人影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
不是他,她看清了来人,心里涌出一股莫名的失望,他应该回乡了吧。
人影踩着雨水小跑着到她的面前,杨遇垂下眼睛,看着这人的裤腿已经淋湿了大半,抬起眼睛看到来人已经从有些破旧的油纸伞露出了整张脸。
是个不认识的陌生人。
“可是韩主薄?”
杨遇点点头,“你有何事?”
那人从怀里掏出干巴巴的信封递了过去,“这是郭掌柜的手信,说他明日末时在铺子西边三百米处的茶馆等你有事相告。我是铺子里的伙计,专门跑腿儿的。”
杨遇接了过去,那人见已经完成任务,笑了笑说了声告辞就撑着油纸伞转身离开了。
雨雾中的身影越来越远,变成一个朦胧的影子消失不见。
杨遇依旧站在屋檐下,对着雨雾发愣了好一会儿,直到雨水扫到脸上,感受到了皮肤带来的凉意,才警觉自家站了太久,于是慢慢转身回了屋子。找了块干净的手绢,擦了下脸,把冰凉的手擦了两遍,又把袖口淋湿的地方擦了下,然而并没有什么用,手和脸依旧是凉凉的,袖口依旧是湿漉漉的。
她把信封拆开拿出了信纸看了下,是郭胜意的笔迹没有错,信上大致问候了几句,随后就提到了位风临,说到茶馆后再面谈。
郭胜意提到位风临她感到有些惊讶,这是碰上了还是又出了什么幺蛾子?她知道位风临从来就不是省油的灯,这中间肯定有什么事儿?
她琢磨了一会儿,随后她找了火折子把信给烧了。
雨水一直持续到第二日还未见停,杨遇上午还是去了寺里守着,也没什么要紧的公务,无非就是看看书发发呆,好歹公事房里有人值班了。午饭过后,她撑着油纸伞到大门外租了一辆马车,半个时辰就到了信中所在的茶馆。
茶馆里稀稀拉拉的坐了两三个人,杨遇环顾了一圈后就随小二去了二楼包房。
快到末时了吧,杨遇留意着窗外,可惜蒙蒙细雨中行人都撑着伞看不清谁是谁。小二送来了一壶茶,又悄声退了出去。
杨遇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浅尝了一口,味道很淡,口中有隐隐的清香。
等待这件事,真的很磨人性子。
又过了一会儿,杨遇听到又上楼的脚步声,小二领着人进了包房。
杨遇以为是郭胜意,刚想消遣他两句,定眼一看却不是他,来人是他的相好——冯春娘。
“冯姐姐快请坐。”
冯春娘打了招呼就坐了下去,温柔的笑道,“老郭他还要等一会儿,杨姑娘莫急,我先过来陪姑娘说会儿话。”
杨遇笑了,“不急不急,我也不赶时间,劳烦冯姐姐了。”
“你是老郭他朋友,就不用这么见外了,来,姐姐再帮您添些茶。”
“我自己来就行.....”
杨遇还没客气完,冯春娘就已经麻利的为她续上了大半杯。
本来有些凉掉的茶水此时又冒了热气,杨遇有些惊讶一向高冷矜持的冯春娘会如此的热心。
不过冯春娘这人,很会聊天,也很会让人放松下来,两人边喝茶边聊近期城里的八卦,时间流逝很快。
杨遇觉得自己可能着凉了,脑袋有些昏昏沉沉的,眼皮也在打架,她强打起精神也抵挡不住阵阵袭来的困意。
“冯姐姐我......我先睡会儿….等下他过来了你.....”
还没说完杨遇就趴在桌上昏睡过去。
冯春娘看着她嘴角勾起一丝微笑。
郭胜意申时准时到达了茶馆,身上的衣袍大半都被淋湿了,他使劲的甩了甩衣服上的水滴,走到大厅转了一圈,又跑到二楼转了一圈。
“小二。”他冲一楼大喊了一声。
“来嘞!”小二快速的跑到他跟前,“客观,想要喝什么?”
“有没有一个瘦瘦的小伙子来二楼等人?”
“等人?”小二回想了一下,眼珠在二楼转了一圈,“茶馆就这么多人,没有您要找的人吗?”
难道小师傅还没过来?不应该啊,这都申时了啊。郭胜意走到一楼正对着门口的位置坐了下来,如果还没来的话那么他就先等一会儿吧。
申时一刻,郭胜意还是没见到人,他有些坐不住了,小师傅这是放他鸽子了?以他们的交情,即使不来也会派人来说一声的吧。
郭胜意有些摸不清头脑,又等了半个时辰,才叹了口气回到铺子里,再去封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