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瑾欢被喻之燃拉住,顺势将她带到了身后,往后跳了几步,将她带到了暂时没什么人的地方,提醒她当心,便转身加入了前方的打斗中。
周遭各种官家小姐的救命声,声音又尖又利。萧瑾欢听了觉得耳朵有些痛。
此时还不过黄昏,四周也是一片光亮,却没成想平白无故竟能从围墙上跳下这么几个黑衣遮面的刺客来。
萧瑾欢当时正受了气,在湖周溜达来溜达去,想着舒缓心中的郁闷情绪。刚刚缓和了不少,就听见喻之燃的叫喊。
再回神,就发现,喻之燃拉住她的衣袖,将她带入怀中,躲开了从背后袭来的刚刚那一剑。
背后袭击,正在那溜达的萧瑾欢着实没注意。
萧瑾欢看着此时的战局,发觉就连暗处隐藏的孤影也是现了身,此时正与院中的几个黑衣人交着手。
喻之燃从侍卫那拿了把短剑,也跟自己眼前的这位刺客,缠斗到一起。
女人的哭声,兵刃相接的碰撞声,萧瑾欢紧皱着眉头,咽了咽口水,觉得此时的情形着实有些不可置信。
她被喻之燃带到了一处较隐秘的位置,自己如今也确实没什么自保能力,只能远远的看着战局。
那些黑衣人明显训练有素,王府寻常的侍卫,明显不是对手。只有那几个武功上乘的此时尚有一战之力。
萧瑾欢不懂是谁要在豫王府行刺。
这显然不是什么明智的举动,就算刺杀成功,也定是伤亡惨重,更何况,皇叔的身手,他不觉得这些刺客有机会进得了他的身。
不对,这些刺客不会是冲着皇叔来的,一场宴席上,众多达官贵人,不甚伤了谁,暂且不论。明明可以趁着夜色潜藏进皇叔的院中,再动手也会比现在成功的机率大一些。如此明晃晃的动手,她实在是不明白。
既不是皇叔,那他们要刺杀的又会是谁?
萧瑾欢灵台瞬间清明,冲她来的!
如今她周遭有些身手的都加入了战局,此时正与刺客们混战成一团,伤者众多。就连孤影灵儿远远的瞧着有人受伤,不是黑衣人的对手,都已经跳出来,在院中同那些人扭打成一团。
此时她的周遭真真是一个能护着她的人都没有了。
既然目标是她,那这些人就定不是真正要对她动手之人。
会在哪呢?
萧瑾欢目光在四周不停的停留,最后眼睛紧盯着一处有不少树叶遮挡在前的屋顶高墙相接处。
她的直觉不会有错。
她感觉得到,那处有人在盯着她。
这么远的距离,只能远攻,那就是要用弓箭弓弩了。
萧瑾欢目光,盯着那处,不曾有过半分的偏移,她要确保在没人能护她的这刻,能孤注一掷,躲得开那朝她射来的箭矢。
很难。
萧瑾欢心下最清楚,牺牲了这么多的死士,这是一定要要了她命的状况。
在确认了那些尚在院中打斗的黑衣人是幌子之后,萧瑾欢便确信那是即使留下活口,也不会问出什么来的死士。
不然也不会这般不要命的同陆元喻霖等人打斗。
忽然,萧瑾欢松开了紧握的双拳,舒了一口气,整个人放松了下来。
将目光转向别处。
果不其然,弓箭拉动,箭矢飞奔而来。
穿过了院中众人的身影,喻霖堪堪躲过这箭的一瞬间,忽然知晓了这箭是朝谁去的,立即伸手去抓,也不过被速度极快的箭尾擦过手心而过。
“萧瑾欢!”
听到喻之燃慌张嘶哑的吼叫,萧瑾欢看过去,在喻之燃的视线里,就见她有些微微愣住了。
那箭直冲眉心,在离萧瑾欢不足六寸的距离,被一只长剑挡住。
箭矢落地,萧瑾欢眼前横着的是一把泛着银光的长剑。
“可有受伤?”
萧瑾欢没回答他的问题,抬眼间,恰巧看见被朝她而来的箭矢分心的喻之燃,被刚刚正与他缠斗的死士,一刀划过臂膀。
鲜血随之飞出,萧瑾欢睁大了双眼,他那身干净的白衫,被血迹沾染,恍若雪中盛开的花朵。此时没工夫去谈美与否,萧瑾欢只剩担忧之色。
萧瑾欢被周孚护在身后,远远的瞧着,受伤的喻之燃见她无碍,重新提起了剑,两招,将那死士斩于剑下。
“他生气了。”
萧瑾欢听见护在她身前的周孚轻声说道。
“什么?”
“那个穿白衣的少年,生气了。”
萧瑾欢疑惑的望着他,等着他的下文。
“虽被砍了一刀,但起势的剑法,比刚刚凌厉了许多,招招直冲要害,不似刚刚纠缠拖延之势。”
萧瑾欢略微点头,大体听了个明白,喻之燃此时的神情,也比刚刚冰冷了许多,脸上哪有半分的和煦。有些许的阴霾笼罩于面上,看上去有些可怕。
“心上人?”
萧瑾欢不确定这话是在问她,下意识得反应道,“啊?”
四目相对,就见周孚了然的点点头,“眼光不错。”
“……”
萧瑾欢正打算说些什么解释,就被灵儿着急的呼喊打断,灵儿瞧见周孚在公主身侧,此时被安稳的护在身后,这才安下心来,继续加入战局。
起势的喻之燃,有些出乎萧瑾欢的预料。她坚信喻之燃不是什么嗜杀之士,但此时却是眼眶微红,原先能跟他过许多招的刺客,此时都不是他的对手。
几乎是出剑必见血,收剑有命丧。
萧瑾欢登时觉得,他之前因她觉得他不如陆元而生气,是应当的。这般身手,就算是陆元,怕也不会是五五开。
喻之燃,这两年多在边境的时光,定是受了不少的历练,甚至非人的训练。
萧瑾欢很难将眼前这个战士跟幼时为了接她还笨拙的扭伤了自己手腕的家伙联系到一起,这种肃杀的气息,很可怕。
可萧瑾欢不知为何,心底却又有隐隐的心疼。
场面基本上结束,院中四处都沾惹着鲜血,有些淡雅之色的花蕊不幸染上了猩红,望过去,十分悲凉。
那些官家小姐们抱作一团,吓坏了,一个个的涕泪横流。
陆元见那箭矢来处有衣角刚刚消失,正要去追,被萧瑾欢叫住。
“让他走!”
周孚也很震惊,这般情境下,哪里有放过凶手的道理。
“殿下。”陆元不赞同的唤道。
“本宫说了,让他走!”
萧瑾欢甚少露出这般凝重的神情,此时却是严肃的下了命令,目光却还紧紧的盯着那处,确定那处不再有人了之后,上前扶起了受了伤,此时用另一只胳膊半撑着身子坐在地上的喻之燃。
孤影见周孚在此,便又重新隐匿回了暗处。
“可还好?”萧瑾欢难得的温柔,轻柔的声音响在喻霖的耳边,见她此时正支撑着他的胳膊,笑意直达心底。
“无碍。”
扶他到石凳上坐下,派人去通传了养在府上的大夫,萧瑾欢又让灵儿去安排,把那些吓坏了的官家小姐,送回到府上。
“今日遇刺,乃是意料之外之事,和安在此代皇叔先给各位赔不是,过后,和安自会请圣上安抚诸位公子小姐。”说着冲着人群的方位,行了一礼。
剩下的,就交给萧若权吧。
到此时也没露面,想必也被拦住了。
行事倒是谨慎,将所有能护着她的人全部调开,今日说到底倒是她大意了。若不是周孚及时归来,她怕是真要丧命于此。
萧瑾欢说完这番话后,便先行查看喻霖的伤势,看样子只是被划了一刀,伤的也算不深不浅,血迹鲜红,看样子,倒没有中毒之兆。
萧瑾欢紧拧着眉头,忧思重重,面色冰冷的模样,倒是与喻霖调了个个。
喻之燃在众人没注意的情境下,轻轻握住了萧瑾欢另外那只冰冷的手,许是真的吓到了,手竟如此冰凉。喻之燃盯着与她重叠的那只手,他刚刚握剑的手此时握着的,是她的柔荑。
萧瑾欢抬眼望他,她刚刚为了方便看一眼他的伤势,此时正是半蹲在他身前,倒是需要抬头看她。
“别怕,没事的。”
说完这两句,便松开了手,生怕萧瑾欢觉得他轻薄她,离开之际,又不放心的拍了拍她的手背。
萧瑾欢觉得有些好笑,怎么看他此时都像是惹她生气了,在哄她开心。殊不知此时受伤需要关心的,是他才对。
可能是察觉到自己的神情过于凝重了,萧瑾欢松了松皱着的眉心,朝他露出了一个极好看的笑容,轻轻点了点头。
她知道。
喻之燃闭了闭眼睛,受的伤不重,就是刚刚被那只箭分了神,才让那死士找到了空当,挨了这么一刀,也还好,不算痛的。
喻霖不敢去想,若是最后那箭没有被挡下,真的射中了她,他该如何自处。单单刚刚的那箭矢脱手的一瞬间,他恍若掉入冰窟。周遭几近感官不到任何事物,心下只余一片悲凉。
如今垂眼看着她,刚刚遇刺的家伙此时正生动的存在于自己眼下,只觉得庆幸。
幸好,没伤着她。
他的心从刚刚开始就慌的不得了,此时只能闭目养神,慢慢地,一点一点的平复心中情绪。
伸手握她,他自然知晓,过分逾越了,只是她那般凝重的神色,他此时好像只能伸手去递给她几丝温暖。
其实心底有个清晰的声音在告知着他,他刚刚是有多害怕。
那箭尾他没抓住的那一瞬,又有多绝望。
喻之燃不放心的又睁开眼,确认了一下萧瑾欢此时真真的还蹲在他身侧。此时正拿着块手帕,轻轻的按住了他伤口处,想让血流慢点。
喻霖心中暂缓了心绪,发白的面色也有好转。
此时目光清明的盯着她的发顶,微微勾了勾唇,好想摸摸她的头发啊,摸起来一定很舒服。
这种事,绝对不能再有第二次。
大夫马上到了,萧瑾欢让开了自己的位置给大夫,陆元登时回宫向琮儿报告情况去了,周孚也在她的示意下,躲入了暗处,那些公子小姐们的,也都派人送回去了。
此时的院子,还真是清净极了。
下人们正打扫这院中七零八落的尸体,洒扫这地上的血迹,萧瑾欢微微有些头晕,扶住了灵儿,堪堪站稳。
萧若权急匆匆的赶过来,一把将萧瑾欢抱进了怀里,她刚刚站稳,被这么一拉,又有些发昏了。
顺势倒在了皇叔的怀里,休息了半响,有站稳的气力,才将身子从皇叔怀里抽出来。
萧若权松开怀抱,拉着她的胳膊四处探看,“可有受伤?”
见她摇头,才微微放下了心。
沈默如跟在后边,瞧见萧瑾欢安然无恙,也算是松开了压在心底的石头。
他们在前厅,也遭遇了拦截,不然也不会耽搁这么长的时间。
“小国公,有无大碍?”萧若权询问大夫道。
大夫回答:“喻将军只是受了些皮外伤,小民已经给包扎好了,注意着,勤换药,莫碰水,不日便可痊愈。”
萧若权安了心,随后站到喻之燃面前,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小国公今日搭救之情,本王记下了,此番害将军受伤,实属大意,望将军海涵,本王算是欠了小国公一情,若日后有需要,豫王府绝无二话。”
喻霖急忙起身,“末将受不起王爷这般大礼,今日出手,也是臣子本分,心甘情愿,王爷不欠末将什么。”
萧若权还想说什么,被萧瑾欢伸手拦住。
萧瑾欢仔细想了想,他这般的人,既然不愿意承情,那也无需刻意的欠着。索性既都是随性之人,何苦因着嘴上的承诺而苦恼。
她在心底记住了便是。
越过萧若权,走到喻霖面前,神色十分认真,“喻之燃,好好养伤。”
喻霖笑笑,他从不需要豫王府欠他什么情,这句关怀的话,就足够了。
“末将谨遵殿下意愿。”
萧若权望着二人之间不一样的氛围,想起了之前他们所说的春闱一事,那时候,自然是要见的,平日里看样子,也可以多安排见见了。
萧若权目光在两人之间移转,不免从刚放下担忧的心底里生出几分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