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萍城在神洲大陆东北方,逍遥山庄则是位于腹地,两地之间相距几千里,依着马车的速度,怕是要半个月后才能到。
大半个时辰后,马车驶出城外,沿着城外修建的驰道奔行了半日到了一处岔路口。
岔路分出两条道来,一条通往西南,可前往夺天宗、逍遥山庄。
另一条则可前往玉环山和楼外楼。
马车驶上通向西南的道路,行驶了一个多时辰拐过一座矮山的山脚时,从上车便开始闭目装雕塑的惊鸿忽然睁开了眼睛。
“我走了!”
冰冷无情的目光扫过张凌霄的脸庞,冷冷的丢下一句话便飞身跃下了行驶的马车。
“哎…请来保护我的哪位高人呢?”
张凌霄连忙飞身冲到车门处,一把掀开挡帘疾声喊道,可是却哪里还有惊鸿的身影!
“我擦!剑人兄我得罪过你吗?为何如此对我!”
张凌霄讪讪的坐回车厢里,百思不得其解为何惊鸿对自己总是没有好脸色。
难道…因为自己摸过他的那根…呸呸呸!是碰过他的惊鸿剑,所以才看自己不爽?
一把剑而已嘛?又不是摸了你老婆,至于吗!
“呵呵!二公子莫不是在车厢里闷得无聊了,若不嫌弃何不到前面来坐坐。”
这时,驾车的老车夫突然对张凌霄发出了邀请。
“咦!”
张凌霄闻言心中一动,他记得刚刚翻看矮榻下面隔断的时候看到里面有几瓶酒来着,连忙弯腰取过两瓶握在手中,然后朗声说道。
“老丈可否停下车,我可没有那等高绝的身手,说跳就跳!”
“哈哈哈!是极是极,是我老糊涂了!”
老车夫一边拍着脑袋做出懊恼状,一边伸出脚来在两匹驮马扭动的屁股上轻踏两下,马车便悠悠的停了下来。
张凌霄跃出车厢,来到前面时,正看到老车夫挪动屁股给自己让出坐的位置。
他也不客气,屁股一抬,双脚一蹬便稳稳的坐了上去,然后学着老车夫的架势,一条腿支起来,另一条腿悬在半空。
“嘿嘿!二公子可坐稳喽!”
老车夫说罢便抬脚点在驮马的屁股上,两只驮马立刻乖乖的迈动步伐。
虽是都在一辆马车上,但坐在前面和坐在车厢里却是决然不同的体验。
车厢里安逸舒适,车轮和悬架都是工匠精心设计制作的,减震效果一流。
坐在驭手的位置,却是另一种感觉。马车的速度渐渐加快,山间带着湿气与自然清香的凉风扑面而来,阳光透过头顶茂密的枝叶射下一道道清晰可见的光柱,不时还能在两边的密林中看到一闪而过的松鼠野兔。
相对来说,张凌霄还是更喜欢这种贴近自然的感觉。
好奇的四处张望了一番,张凌霄这才想起手里还拿着两瓶酒呢。
将一瓶酒递到老车夫面前,试探性的问道。
“敢问老丈可是姓佟?”
那老车夫也不客气,张凌霄递酒递的有些生硬,他接酒却是接的极其自然。
将酒瓶拿在手中,拨出酒塞,放到鼻子下面重重的闻了一下,满是皱纹的老脸上露出一副陶醉的神情。
“好酒啊!哈哈哈!”
举起酒瓶宝贝似的抿了一小口,乍巴乍巴嘴回味了一番,这才扭过头来对着张凌霄笑道。
“老朽佟恣森,应张门主所请,护卫二公子一路平安。”
童子身!如此悲催的境遇你也好意思强调?
张凌霄差点没乐出猪叫来,心中对这位佟先生充满了同情。
不过眼前这位貌不惊人的小老头毕竟是一位七阶的大高手,碾死自己估计不比碾死一只蚂蚁多费什么力气,连忙收摄心神,做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来,恭声回道。
“如此这一路便麻烦佟先生费心了!”
“二公子严重了,若是他人称老朽一声先生,倒也无妨。可二公子如此称呼,老朽却是受之有愧,愧不敢当啊!”
张凌霄见这位佟先生貌似很好说话的样子,便也不再拘谨,言语间也放开了些。
“佟先生乃是七阶高手,我人族栋梁。小子我虽然顶着一个所谓天命之子的身份,却仍是对佟先生敬佩万分,这声先生乃是发自内心。”
佟先生闻言嘴角露出意味难明的笑意。
“怎么?二公子以为老朽是因你天命之子的头衔,才不敢受你的称谓吗?”
张凌霄楞了一下,难道自己想错了?
可是,除了跟神棍性质差不多的天命之子,自己还有什么能拿的出手的身份吗?
张之柏的私生子?别闹了,别人不清楚,这个佟先生是一定知道此事原委的。
见张凌霄面露疑惑,皱眉沉思,佟先生突然朗声大笑,举起酒瓶抿了一小口酒后,放声吟道。
“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二公子好才情,作的一手好诗句。老朽更是感激二公子那一声高人的赞誉。哈哈哈!二公子可知,初闻这妙句之时,老朽的心中是何等的感慨万千。更听闻二公子盛赞老朽乃是高人。哈哈哈!从那时起,老朽便已将二公子引为知己了!”
“原来…是你?”
张凌霄立刻想起那一晚听闻张之柏讲述,各大宗派如何改法子以期逼迫出天命七子潜力一事。
当时有感而发,随口便吟出了那千古名句,同时还不忘赞叹提出这个法子的是一位高人。没想到,那高人就是这位佟先生!
也不知这安排是巧合?还是张之柏故意为之?
不过如此一来,到是一下子便拉近了老少二人的关系。
见张凌霄露出惊讶的神色,佟先生心中暗爽,憋了一路了,就等着谜底揭开的这一刻张凌霄的反应。
“真好玩啊!”
佟先生忍不住又抿了一口酒。
“佟先生啊!因为您老,小子我这些年可是没少遭罪啊!今天既然逮到了正主,说不得要罚酒三杯了!”
“此言有理,是当罚酒赔罪。不过却不能用老朽手中的酒来罚,要罚也应当是用你手中的酒罚。”
张凌霄闻言哈哈一笑,将酒瓶塞进佟先生手中。
“那就先罚一瓶,其余两瓶以后再补。”
“理当如此!理当如此!”
佟先生接过酒瓶后便紧紧的搂在怀中,似乎生怕张凌霄反悔一般。
几句笑闹的话外加两瓶酒,一老一少顿时亲近无比。
“二公子啊!老朽有一不情之请。”
“佟先生尽管说便是了,不过咱爷俩毕竟要相伴走这一路,您就别二公子、二公子的叫了,直接叫我云霄就行。”
“成!那你也别叫什么先生、后生的了,直接叫我老佟。”
“这…恐怕不好吧,毕竟您是长辈!”
“我说行就行,咱爷俩平辈论交,不理会那些繁文缛节。”
“那行,老佟啊你想问啥就问吧,能说的我一定说!”
佟先生直翻白眼,你小子倒也真实在,就不能再客气客气。
不过张凌霄这种爽直的心情倒是让他颇为欣赏。
既然定下来是平辈论交了,老佟也便不再客气。
“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自是极妙,但却是仅有两句,每每吟诵总有未尽兴之感,你小子能不能补全了啊。”
刚刚还说张凌霄实在,如今他自己也不落下风,连凌霄的懒得叫了,直接称之为小子!
原来是这事啊!
张凌霄心中松了一口气,之前还担心能让七阶大高手惦记的得是多隐秘、多严重的事情。莫不是自己冒名顶替的事情被发现了?
他刚刚都已经在心里做好了编瞎话,证明自己就是天命之子的准备了。
“原来是这个呀,小事一桩。不过咱先说好,诗呢我帮你补齐,但你得将你这些年见过的、听过的觉得比较有趣的事情讲与我听。”
老佟连忙点头答应,讲故事嘛!年级上了一定岁数的最是擅长不过了。
二人达成协议,张凌霄便坐直了身子,轻咳一声,朗声吟诵道。
“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少壮不经勤学苦,老来方悔读书迟。”
郎朗之声回荡在旷野山间,惊起数只林鸟振翅飞走。
老佟摇头晃脑的听着张凌霄吟出《警世贤文·勤奋篇》里最脍炙人口的诗句,满脸的陶醉之色。
过了许久,似乎才从神游之中醒来。抿了一口酒叹道。
“这后两句虽不如前两句用词优美,意境深远,却也满是劝学上进的警示之语。嗯…妙哉!心里这块石头算落了地了!当浮一大白!哈哈哈!”
仰头连灌了三大口酒液,老佟这才意犹未尽的将酒瓶的瓶塞塞好。
看了一眼早已等得不耐烦的张凌霄,淡淡一笑,口中娓娓道来。
“便从咱青萍城说起吧,大概在三十多年前,差不多也是这个时节。那时老子刚入六阶,一天闲来无事,想着没几天就是五月十五夺旗之日了,便去稽核司瞎转悠,想着能不能遇到几个有意思的家伙。”
“谁知还没等进稽核司的大门呢,便听到里面传出激烈争吵的声音。老子心想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啊,赶忙就冲了进去,寻思瞧瞧是哪个胆大包天的家伙敢在稽核司闹事。”
“一进稽核司内院,便见到一大堆人围着一名少年,稽核司的老曹正对那少年苦口婆心的解释着什么。”
“老曹与我相熟,虽然身手不咋滴只有四阶巅峰,但毕竟是城主府的人,平日里对上那些五阶、六阶的门派首领都是一副趾高气昂爱搭不理的德行,怎么今日竟对一个少年如此低三下四的。”
“我心中好奇,便凑了过去。正巧听到那少年怒不可遏的嘶喊。‘与你说过了,莫非聋了不成。我没钱!’”
老曹道:没钱定不可登记注册!
少年道:我压一条手臂在你这里,待打下一坊便拿钱来赎。
老曹急得满头大汗道:你莫为难我,没有这样的道理,难道我还能把你手臂砍下来不成?
少年道:那你要怎样?手臂给你又不要,又不给登记注册,非逼得我一把火烧了你这破房子!
张凌霄也是听得有趣,出言问道。
“这熊孩子莫非是那家高门大户的子弟不成,如此乖张跋扈,竟敢烧城主府的房子,要是落在我手里,非照他屁股踢两脚不可?”
“你口中的熊孩子名叫——张之柏!”
老佟瞟了张凌霄一眼,幽幽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