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来来回回、进进出出的人颇多,有好些人正端着各色菜肴送去上面的宴席。
小鱼身量小,跟着前面送点心的侍女一下子进了回廊的一道门内。
那是一道藤椒鲜肉小饼,麻香浓郁,诱得小鱼早已把其他的人和事抛诸脑后。
侍女一进门,就招呼着:“先来吃些饼,一会不要没力气,误了事。”
待把饼放在中间的桌子上,一群跟小鱼差不多高的小女孩纷涌过来。
小鱼见状,立刻从人堆缝隙间,将手伸进去,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拿两个再说。
可是她的手还没缩回来,就感到一根小条子不轻不重地抽在了她手上。
而后听得一个年长刻薄的声音道:“瞧瞧这指甲,秃成什么样子了?让你们好好修剪养护,都把我的话当耳旁风是吧。”
随着这道声音的出现,其他女孩子都安静地退在一边,低头垂手听训,唯独被打了手的小鱼还是努力地将两只饼都塞在了嘴里。
她一边嚼着满当当地嘴巴,一边还想再去拿一个。
突然发现怎么身边好像除了她,其他人都跟被施了定身术似的。
再转目一瞧,一个壮实的老嬷嬷瞪着牛眼正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手中还拿着根小藤条。
“怎么这么凶,难道因为我吃了她的饼?”小鱼仰着头暗想,塞满的嘴巴没有嚼动,一角饼从嘴边掉了下来。
小鱼赶紧一接,往老嬷嬷拿着藤条的手里一塞:“还给你。”
由于满嘴的饼,根本无法说清楚话,老嬷嬷原本就有怒气,现在看着手里的一角饼,更加火冒三丈:“吃吃吃,吃这么多,饿死鬼投胎吗?”
说着又是一藤条抽了下来,小鱼左手一抓,再往上一提,那藤条就断了。
“我都两天没吃了,才吃了两个饼,不算多吧。”小鱼很委屈。
她委屈就算了,偏偏一说话,那嘴里的饼屑直往外喷,喷得老嬷嬷满身都是。
老嬷嬷更来气了,咋呼道:“真是污糟死了,还敢还手,你是在哪个地方烧火看灶的,竟然敢跑到上头来,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小鱼急道:“我就吃了两个饼,就要打死我,这太没天理了,大不了我帮你做事,还给你就是了。”
老嬷嬷不听她的,看她穿者打扮,认定她是个低等杂役,就是想打她一顿出出气。
可是小鱼偏偏吃软不吃硬,除非像猫儿爷那么硬。
老嬷嬷没打着她,却被她绊了个狗吃屎,好家伙,那老嬷嬷的体型,摔这一下,半天起不来身。
忽听另一边的门外有人问:“准备好了没有?该小姑娘们上场了。”
吱呀一声,门外进来一个衣着华丽的女人,挽着高高的宫髻,描眉画目,三十来岁的样子。
房间里的小姑娘都向她参拜:“陈姑姑。”
陈姑姑看着奇怪的小鱼和趴在地上的老嬷嬷,嘴边微微一笑:“丁嬷嬷这是...困了么?趴着休息一会?”
丁嬷嬷揉着摔痛的脸颊,哎哟哎哟着爬起来:“陈姑姑啊,你看,不知道哪里来的烧火丫头,竟然想着法叫我吃苦。”
陈姑姑莲步轻移,将小鱼打量了一番,看她虽是怪模怪样,嘴角边满是饼屑,可是肌肤细嫩,毫无惧色,柔声道:“孩子,你是饿了吗?”
小鱼委屈地点点头:“都快前心贴后背了。”既然这世人都说她是孩子,那她便做一个孩子吧。
至少孩子惹人怜,不像猫儿爷认为她是个年纪大的侏儒怪。
“可怜的孩子,”陈姑姑拉着小鱼的手,又从托盘里拿出一个饼放在她手中,“那就多吃几个,怪让人心疼的。”
小鱼感激万分,终于遇到知心人了,她现在什么都不想要,只想吃,不停地吃。
眼前这陈姑姑,多让人暖心啊,她都快要流泪了。
谁知丁嬷嬷不乐意了:“这个臭丫头,尽敢戏耍我,我今天非要打死她。”
丁嬷嬷的手掌还没落下,就被陈姑姑挡在了半空:“嬷嬷不要与孩子计较,外边正有人花钱要看戏,让她也去好了。”说着向丁嬷嬷使了个眼色。
这二人平时配合着做事的次数比较多,一个眼神,两人就心知肚明。
丁嬷嬷斜眼看看还在那吃饼的小鱼,又看看陈姑姑,露出了耐人寻味的笑容:“就听妹妹的。”
这里陈姑姑跟小鱼说要让她跟其他女孩一起去参加宴会,宴会上的东西可以随便吃,小鱼自然满心欢喜。
只是要梳妆打扮一番,小鱼也满口答应。
还有什么比随便吃更吸引她的呢?她的肚子跟通了海似的。
刚刚吃的饼,简直就是今生今世吃过的最好吃的东西。
在丁嬷嬷摆弄下,小鱼终于又回复到以前做仙子的样子。
甚至比以前更美上三分,毕竟三分颜色七分妆嘛。
好好化了眉,点了唇彩,用了一瓶油去梳那灶火熏枯了的头发,发上系着长长的绳带,与衣服侧腰处的飘带两两相应,好一个清丽脱俗的小仙子。
看得众人都不相信与刚才那个怪模样的烧火丫头是一个人。
“好了,你们都跟我走吧。”
陈姑姑在前面领路,丁嬷嬷在队伍尾巴处断后,小鱼经过桌子,又顺手拿了两个饼塞在衣服里。
一行人静悄悄地走着,穿过刚才的回廊,尽头是两扇巨石砌成大门。
随着前面的大门打开,小鱼看到了一个新世界。
门后是个山谷,谷底铺着光滑如镜的白玉石,白玉石上坐了一圈的看客,看客身后是个两层依山临谷的环形看台,每一层看台又被分成若干包间。
美酒佳肴、香鬓丽影,看客们醉卧美人膝,估计已忘了今夕何夕。
坐席前是一圈碧水,水中的美人儿正翩翩起舞,不时地向空中吐出细细的水柱。
碧水中央是个圆台,一位明艳不可方物的女子坐在高高的秋千上唱歌。
“人生——如此——”
歌声缥缈轻灵,似在眼前又在天边。
秋千缓缓地升上去,先是转了个角度,轻微一荡,女子的衣袂飞扬起来。
白色的秋千绳,蓝色的腰带一起跟着飞扬。
“浮生——如斯——”
不知什么推动了秋千,秋千带着女子一下子荡到第二层,她伸出柔白的纤手,将手中的东西稳稳地抛在了她面对的那间包厢的桌子上。
站在看台边的人,忘情得伸出手,想触碰一下她的手指。
却在看到她含情的嘴角时,魂飞天外,一下子呆住,再也不记得自己要做什么。
伴随着她销魂的歌声,秋千又退了回去。
场外有个声音响起:“这是一二零七房上个月定的南海琼石,请验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