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齐言并没有兴趣欣赏王二瘸子是怎么惨死的。
幽幽点了根烟,低头,吸了一口,不知为何,看着莫名魅惑人心。
又语气淡淡地吩咐他们过会儿点一把火烧掉,然后将这里的狼藉和血腥处理干净就好。
“对了。”陆齐言似乎又想起了什么,侧过头,对乔启年说道,“你有没有吃的?”
乔启年一脸黑线:他这个神经病...前一秒杀人男魔头不眨眼,后一秒云淡风轻地问他有没有吃的。
他摇头,“没有。”
陆齐言抿了抿嘴,又问,“有没有糖?”
乔启年一米八五坚持健身八块腹肌,黄金比例倒三角,跆拳道空手道会柔术,他露出匪夷所思的表情,“你是认真的吗?”
陆齐言点了点头,“嗯,认真的。”
“我没有那种东西。”乔启年实在忍不住又多问了一句,“你要糖是打算做什么?”
于是这个男人勾唇,露出一个春风和煦的笑容,仿佛阳光拂过,暖暖的,“建议你不要多问,免得扎心。”
一般他这样的表情,总会说一些很欠的话。
乔启年压根就没有想问,结果他自己补充了一句,“拿来哄小姑娘。”
额前的青筋跳了跳,陆齐言这是在讽刺他单身狗,而且母胎solo将近二十八年。
呸。
乌压压的一群五大三粗、体格健硕的男人,哪里会有什么糖,什么吃的东西?陆齐言问了几个,最后也懒得多问了,饿着她拉倒,谁让她乱跑。
本是这么想着的,但又觉得她就这么一点大女生,饿出病来会不会不太好?
算了,上车,关门。
叶禾正迷迷糊糊地垂着头,她很累也很困,车上的味道令她格外安心,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睡着了。
只不过,她稍微还是有那么一点点意识。
就在那一瞬间,感觉一阵风吹过,又听见了车门关上的声音,似乎有人坐在她身边,她靠过去,挽住他的胳膊,又往他的怀里钻了一钻,这才沉沉地合上了眼,终于可以好好地睡一觉了。
睫毛仍然挂着泪珠,鼻子还红红的,陆齐言看了叶禾一眼,然后将钥匙丢给其中一个保镖,让他开车。
她这次逃跑,吃尽了苦头,都是因为太笨自找的,反而和陆先生一点关系都没有。
反正乔启年,还有陆家其他人是不同情的。
苏菲娜倒是非常惊讶,一来是惊讶叶禾把自己搞得如此之狼狈,一来又是陆先生……竟然没把她怎么样。
陆齐言这种性格,能容忍下来,已经非常了不起了,虽然他的脸色依然说不上有多好看,但比起将她活活撕碎了,叶禾是应该觉得老天爷显灵。
陆齐言一路抱着她回来,虽然叶禾在他怀里睡得很沉,但他还是没什么情面地将人弄醒。
那张脸在休整过一番,终于有了点血色,懵懵懂懂地睁开了眼,“你是...陆齐言...?”
她觉得自己做了一个不知是真是假的梦。
他挑眉,反问,“不然你以为?”
叶禾的脑袋空荡荡的。
苏菲娜和几个佣人替她洗了个澡,又在身上的伤口处涂上药,幸亏,都是些皮外伤,除了痛一点也没什么大碍,就当是个教训了。
“以后啊……不要乱跑了。”苏菲娜见她平安,虽然松了一口气,但依然提着一颗心,“再有下次,我真不一定保证陆先生不对你做什么了。”
她默默感慨,陆少其实对这个女孩还算不错,供着最好的衣食住行,既没怎么骂过她,也没怎么打过她。
只要...她不惹他生气....
叶禾将头埋在自己的膝盖里,头发半湿半干地垂在肩头,兜兜转转,还是回到这里来了。
这座别墅空洞而豪华,她本觉得特别压抑陌生,而现在,似乎也没有那么难受了,比起那个落后偏远的小山村,似人非人的村民,她感觉自己经历了一场生死大劫,可又没想到,向她伸出手的却是陆齐言。
这种感觉很奇怪,说不清道不明。
陆齐言看见叶禾又变回了原来那个叶禾,心中起的所有褶皱终于变得平坦,嗯,就应该是这样。
她坐在床上,穿着绵软的睡裙,一动不动——正在放空。
“你以后最好多看几本生存指南再动那种念头。”他嘲弄着开口,“随随便便就被骗到那种地方,你很想给傻子当媳妇?”
叶禾抬起眼眸,看了他一眼,“我才不想....”
“还有...你怎么确定我是被骗的啊...”
手不安地在被被单上画着圈圈...一圈又一圈,顺时针,逆时针,来来回回。
“也不排除是人强拐强卖。”陆齐言睨着她这种莫名其妙的举动,“反正像你这种手无缚鸡之力智商又不太高的低能,要么是三言两语就骗到了,要么就是反抗不过被带走。”
唔,是这样,叶禾想想,确实是,为什么自己那么笨啊...陌生人说两句就全信了。
“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最后一个问题。
“在你的手机里,装了追踪器,会有定位。”说到这里,陆齐言笑一下,叶禾本是归于平静了的,可看见这样的笑容,又涌起一个激灵,“告诉你也没什么,下次还敢不敢乱来了?”
“不敢了..”她摇头。
她从来都不知道这些,还妄想着能够从他身边离开,殊不知他早就有千百种办法对付她,她果然是...太笨了。
“陆齐言...”
叶禾有点不好意思地咬了咬唇,她的话还未说完,他便开口,“你很饿我知道,厨房正准备煮东西,你想吃什么?”
诶...
“面条。”
再加一颗荷包蛋和一根香肠,外婆从前就是这样煮给她吃的,有时候还会卧几根青菜,很好看,也很好吃。
可能是看她差点出事的原因,现在惊魂未定需要什么心理辅导,好不容易平定下来也知道自己不对,改过的态度良好,陆齐言现在好像比较容易说话。
她悄悄地看了他一眼,“我想吃面条,可以吗?”
“不可以,厨房有什么你就吃什么。”
唔,那刚才还问她到底想吃什么。
叶禾在心里暗戳戳地想着,不过送上来的,确实是一碗面条,很大一碗,食材丰盛。
“快点吃。”陆齐言将筷子递给她,“吃饱以后有了力气,找你算账才有意思。”
叶禾一顿。
他一定是在吓她的,她今天已经被吓了很多回了。
她将筷子接过,大口大口吃着面条,饿了很久几乎都快没有饥饿的感觉了,陆齐言懒洋洋地托着腮,就这样欣赏着这种狼吞虎咽。
到底是有多饿?
嘴巴鼓鼓的全是食物,很像...仓鼠。
“养殖场里的鸡鸭鱼,都是养得白白胖胖的,然后再送到屠宰场.....”
话还未说完,叶禾就几分惊恐地睁大眼睛看着他,不敢再吃了。
“你吃你的,我说我的。”他懒懒散散地告诉她,“这两者好像没有什么关系吧?”
于是,叶禾继续像只小仓鼠似的进食...
“被割喉放血,开水烫毛....”
筷子抖了一下,她僵僵的,应该...要当做没有听见吧?他都说了,没有关系....还是吃面好了..
“骨肉分离,切成碎块,标上标签......”陆齐言放慢了语速,“然后再被人,一口一口地,吃掉。”
这下,她抬起头,看着他,一动不动。
“你不要说了...”
说着说着,总觉得是在说自己,听得人心里发毛,陆齐言该不会是真的打算让自己吃好一顿,送她上路?
这就是他所说的要和她算账吗?
他瞥了她一眼,声音一下子便冷了下来,也不再是那张慵懒又随意的表情,而是沉沉的,眼眸子底下泛着几层阴云,“叶禾,没有下次了,不然我不保证不对你做点什么。”
就像屠宰场里的鸡鸭鱼..
她觉得脊背发凉,“我知道了....”
“为什么想跑?”
“我...我...没有要跑,我只是想回外婆的家乡看一看,那里的桑叶和棉花很漂亮.....”
她的目光闪闪烁烁,手也不知不觉攥紧了筷子。
“是吗?”陆齐言却伸手,抹去她额头上沁出来的,密密麻麻的汗。
瞬间,热腾腾的面,温暖的房间,好像都凉掉了。
然后,他将目光收回,“吃面吧,仅此一次,我就当你说的是真话。”
其实,他知道她说的是假的...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叶禾起起伏伏地喘着微弱的气,他只是懒得揭穿而已,她的把戏幼稚又低级,编造的谎言在她眼里,也都是漏洞百出的,她一直都玩不过他,只能学着认命。
她硬着头皮,味同嚼蜡,又好像想起了什么事,“陆齐言,你把那个村子里的人,怎么样了?”
嗯?
“没怎么样,只是交给阿SIR,就地执法。”他笑,“我是遵守纪律的好公民。”
他说完,叶禾反而觉得卧室里的空调好像被打低了几度,冷冷的。
陆齐言最没有立场说这些话,遵纪守法的好公民...他什么时候遵纪守法过?
她将信将疑地看着他,他的表情很恬静,应该是...真的吧。至少她上一次好歹也是撞见过他袖口的血,而这次,什么血腥的味道都没有,干干净净如一朵纯白色的茶花,有的只是清淡好闻的烟草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