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静观其变的厉克眼睛眯得更厉害了。
眼前的翩翩少年,他有些看不懂了。
女鬼一步一步变强之时,也不出手阻止,他开始有些饶有兴致。
对,就是饶有兴致地看着。
到底是太傻,还是另有手段呢?
女鬼后腿蹬地,前爪在空中变幻数次向周晋袭来。
周晋运起越影奔霄步法,犹如脚踏星斗,眼中神光飞动,手中长剑直去。
这一去,犹如一片星辰点亮夜空,而周晋记住了每个星辰的位置。
女鬼心吐鲜血,倒地不起。
只一式,女鬼重伤。
白杰、厉克皆大惊失色,这少年的修为以及剑法,简直深湛可怖。
白杰大吼一声,一刀在前一拳在后攻向周晋。
周晋使用步法,长剑轻挑大刀,又轻轻一闪身躲过拳头。
白杰眼中诡诈之色一闪而过,不退反进,变换目标朝着蒋夫人搀扶着的李芸聪而去。
周晋一时心念电转:或者白杰知道我必救人,或者李姑娘一直是他最重要的目标,再或者他就是单独的临时起意,不论他是何目的,李芸聪我救定了,死神也杀不了她,我说的。
周晋平时就算再紧急之时,运行步法也是遵循师父的教导,留有二三分余力。
此时情况紧急,全力运行步法,仓促间一剑刺去。
白杰却如同后背长眼,反手一刀挡开周晋的长剑。
此时周晋最好的选择即就地一滚放弃救人,但李芸聪或连同蒋夫人必被其所擒。
电光火石之间,周晋做了一个选择,他去势速度不减,变换身姿,左掌朝白杰打去。
以伤换伤,以身体堵住白杰的攻势。
二人甫一接触,周晋挨了两拳,白杰挨了一掌,皆倒飞出去。
周晋撞到石壁上,直接跪倒在地。
还未站起,只觉得喉咙一甜,一口鲜血喷涌出去。
“道长!”
“道长,咳咳咳。”
“道长!你怎么样?”蒋开金想过来扶一下周晋。
“无妨。”周晋站起身,擦了擦嘴角的血迹。
白杰同样受伤,站起后才发现,整个左肩连同左臂膀以一种诡异的姿势翻转着。
周晋虽只是一掌打在了他的左肩,但却打得白杰整个左肩废掉了。
“太弱了,这个肉身太弱了。否则,你又岂是我白杰的对手。”白杰怒吼一声,“不过,不用着急,下面才是主餐。”
“道士,若你只有这般修为,今日本将就让你命丧当场。”
说完拿出一块发着淡淡光芒的黑色石头,然后将墙上的炉台拿下后,露出一个黑色石头形状的底座。
将黑色石头镶嵌在底座之上,只见房内的绿光灯笼摇摆不定,火烛相断熄灭,只剩下灯笼在苦苦支撑。
在周晋看来,四面八方的黑色之气开始向白杰之身聚拢。
白杰魁梧的身材随之慢慢涨了起来,皮肤下血管越来越粗,而皮肤像滴入了清水的墨团,渐渐被青紫色占满整个皮肤,使其整个身体都变了青紫色。
面部更是没有一点人类模样:嘴巴变得无比巨大,牙齿外翻,双眼也是青紫色。
不知何原因不时咳嗽着,喷出令人作呕的腐臭气味。
白杰的身体还在不断变大。
周晋不慌不忙,观察着黑气聚拢的路线。
他发现每一丝黑气,不论从何方向而来,都会先聚集于房间地面正中间的一个凹处,最终再朝着白杰涌去。
周晋刚好站在室内正中间凹处,用脚踩了踩,原来这里也镶嵌了一枚黑色石头。
周晋冷笑一声,突然蹲下,以指触石,只感觉这黑色石头竟然给人一种软的感觉,但摸起来明明是硬的。
不过尝试了一下,想将其抠掉,却是取不出来的。
周晋思量片刻,已打定主意。
“那好,你想变大,那就变吧。”
周晋精纯的真气直接输送进这奇怪的黑色石头,那些黑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逐渐被“污染”变成了灰色。
白杰突然浑身颤抖,看到周晋的行为,战战兢兢地问道:“你在做什么?”
“我帮你啊。”
周晋抬头,脸上露出春天般温暖的笑容。
“你快……停下,停下!”
白杰全身急剧暴涨,青紫色的双眼中全是恐惧:“我不要了,我不需要了,你快停下。”
“你不是喜欢么,喜欢你就多吸点。”
周晋直接加大真气的输出。
嘭!
白杰的胸膛直接爆掉。
他想停止吸收黑气,发现无法停止,顿时有些手足无措。
黑气依然没有停止,一直朝他的胸膛涌来。
“你……不可以杀我。我乃鬼王座下鬼将,你杀我之后,只会招来无穷无尽的灾祸。”
“哦。”
“你不能杀我。你不能杀我。我不要了,我不要了,不!”
“嗯。”
白杰青紫色的瞳孔急速扩大,写满了惊骇。
嘭!嘭!嘭!
身体似乎达到了临界点,此时再也负荷不起,在急剧膨胀后,全身化为一片血雾。
而白杰变成一片血雾之后,一直倒地不起的女鬼也“嘭!”得一声,化为一片血雾。
咦?这二鬼是一体的?一起爆体了。
周晋确认无误二鬼全被灭杀了,因为他已经感觉到一股能量被自己吸收了。他准备空闲下来看看功法进度条到什么程度了。
此时室内,一片狼藉。
而蒋开金几人面容终于放松下来,皆有劫后余生之感。
啪啪啪。
不是什么敏感运动,却是一直冷眼旁观的厉克在鼓掌。
“叹为观止。你是怎么知道阵眼所在的呢?”
周晋能说,我天生就能看到么?但他又没有解释的义务。
“猜的。”
厉克明显不信,但也知趣不再追问,眼睛微眯,“我知道这墓室如何出去,一会带你们一同出去。”
蒋开金此时已经放松下来,明显圆脸更大了。此时想笑一下表达谢意,但却露出假笑,明显有些犹豫。
“那多谢了。”
周晋知道厉克没有坑他们的必要,首先,此人现在一丝杀机也无,而且,在周晋受伤的时候他都没有出手落井下石。
临走前,周晋试了试,黑色石头能拿下来了,于是顺手就将仅有的两颗黑色石头收入囊中,还把白杰的大刀用一块干净的破布包裹起来收着。
众人准备一起出去,路过一间墓室,李芸聪竟然放声悲哭。
原来这间墓室中全是骸骨、骷髅,让人不寒而栗。
其中一个是最新的,只剩下头颅依稀可辨相貌,大腿、胳膊已经只剩下骨骼,胸膛也是空的,甚至皮肉连接处还残留着某种动物啃噬的痕迹。
李芸聪边哭边叙述,数次差点晕厥过去。
原来,她二哥李云斌是咏城书院的书生,此前是与书院学生一起游历。
年少慕艾,同院中有个书生爱慕李芸聪,便怂恿李云斌带着妹妹一起游历。
这本来不论长辈还是师长,都交待过众人不可靠近檀枫山三十里。
但在游历归来途中,一群莽撞少年偏偏不信邪,就要从檀枫山经过。
果然,当天山岚突起,云雾茫茫,李芸聪及其二哥李云斌同乘一车。
行至山中,马车毁坏,他二人马车本就在最后面,前面的车队竟无人发现异状。
倘若此时二人大声呼救,舍弃马车,最终能搭乘其他的马车一同离去,或可逃过此劫。
但马车又如何能轻弃。
接下来偶遇白夫人,二人被接至山庄休整。
这样一连过去数日,山中云雾都没有散去,马车亦没有修好,而李芸聪的身体却是一日不如一日,最终只能躺在病床上。
一日李云斌不见了,白夫人告诉她,李云斌等不及先回咏城,然后找一辆马车过来接她。她虽然将信将疑,但也只能相信。
不想,今日却见到了他的尸体。
“我二哥的头上的发簪,是他平生挚爱之物。我就是凭此物才一眼认出了他。我万万没想到……我……”
话没说完直接晕厥过去。
蒋夫人慌忙又是掐人中又是拍额头的,才将其救醒。
众人皆为之叹息。
周晋也为李芸聪号了脉,单纯身体虚弱没有什么病症,只是伤心过度了。于是度了一些真气给她。
随后周晋收敛了李云斌的骸骨,将其放在了墓室中一个空置的棺材内。
众人继续往外走,周晋还是留了个心眼,厉克在前面带路之时,周晋一直跟在三步之内。
厉克带着众人七拐八绕。
最后从一条斜向上的甬道走出了墓地,离起初通向山庄的林间山道不远。
此时外面天色将晚,但雨已是停了。道路看起来有些湿滑。
再看四周,哪还有什么林中山庄,只见林中墓冢累累,不过每个坟茔前皆无墓碑,尤为奇怪。
蒋开金直接打了一个冷战,“原来,我们一直在陵园之中啊。这真是太……对了,车夫呢?!”
“那儿呢。”周晋一指。
原来那两位车夫和驴车,皆睡在一处坟茔旁的大树下,身上盖着枯树叶。驴车就停在旁边,驴则拴在拴马石上。
蒋开金走过去准备叫人。
周晋看了一眼此时的厉克:眼睛很小,像是一直微眯着,一种不尊重人的感觉;脸庞消瘦,嘴巴有些尖,最重要的一点:一丝杀气也无。
厉克也看了一眼周晋:“周公子圣道修为高深,气息纯正,想必是竹叶寺的‘德’字辈弟子吧。”
周晋摇了摇头,“之前就说过,不是。我来自项城显济观。”
“怎么……”厉克微惊,但很快脸上恢复平静,“原来是项城显济观的才俊。”
“不知尊驾能否为我解惑,这白杰是什么根脚,而且看起来,尊驾与其甚是相熟。”
“我也这白杰相识纯属偶然,大概是一个月前,我路过此檀枫山之时,恰逢修炼上出了岔子,只得就地休养。一日我在山中采药,遇到了白杰,当时白杰的夫人命悬一线,是我出手救了她。我后来才知道他们是此间墓地的主人。”
“不过,因我当时需要休养,并不想与其交恶。今日大雨,我本想趁此机再找一株雨中草,不想偶遇白杰,又与他一同来至此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