猴子时间结束后几日,李靖带着哪吒提着赏赐的御酒来蹭饭。这已经到了令人发指的无耻了,父亲带着儿子一块蹭饭,你家里是多不幸啊,父子两都没饭吃了?我一边骂咧着一边准备餐食,哪吒这个半大小子绝对能吃到我哭。
我永远放不下的就是凡间的些些点点,凡间并不幸福,春日黄梅四壁犯青,夏日三伏目赤心焦,秋日气燥人面皴裂,冬日絮雪五脏空虚,睁眼就要为入口的饭食而去劳作,蝇营狗苟终是为了炊烟袅袅,俯首拜尘方得了朱漆大门,做什么都是为了活着不是罪过,为了活着什么都做却积累下罪果累累。人间苦,七情六欲五劳七伤柴米油盐生老病死贪嗔痴怨不离左右,人们坐在枝叶繁茂的树下去憧憬明天的希望,人们祈求上天和漫天神佛为他们带来幸福。殊不知明天可能更加难捱,殊不知明天不一定晴空万里。他们虔诚的拜神佛,希望神佛可以带他们脱离苦难,达成宏愿,殊不知神佛自己都在为脱离苦难达成宏愿而挣扎。不过人间细腻真切,淤泥赤足采莲去,七窍玲珑珍馐来,苦中作乐是莫大的通达。不怕没有出路,就怕断了念想,只要炊烟尚在,红尘必定温热留手。
酒桌上,李家无良父子甩开腮帮撩开后槽牙,饭菜如风卷残云的呼噜噜进了他们的嘴。让我有想收钱的冲动。正当哪吒准备盛第十二碗饭时,我打断了他,我按住了这小子的肩膀,阻止他站起身来。我对他说:“这皇家的赏赐的仙丹也填不饱你们父子两的肚子是吧?这一顿吃了我半个月口粮还则罢了,还他妈的一个个不搭理我,就知道闷头吃,连酒都不给主家敬上一杯。当爹的不经事,这做儿子的也这般鲁莽呢?”哪吒嘿嘿一笑,赶紧端起一杯酒,仰头一饮而尽,说道:“谢谢元帅盛情款待。”说罢滋溜一下起身盛饭去了,抓都没抓住,看样子着莲藕之身确实挺滑。儿子跑了,我只能拿爹撒气了,我对李靖怼道:“你也打算再来一碗?”李靖抹抹嘴,拍着肚子说:“年岁大些,吃不下这些了,不比他们小孩,长身子骨呢。”“你大爷的,几百岁了还长身子骨,按照理论上来说,哪吒要长身子骨应该施肥而不是吃饭!”我没好气的说。“你看你那小家子气,来来来喝酒喝酒。”李靖拿着酒碗碰了过来,我用手挡住,抢下他的酒碗,拿起剩下的半坛子递过去,摁住脖领子,对李靖说:“捉拿妖猴大功一件,李元帅干了我的酒,给我们天宫众将做个表率如何!”说罢一手摁住李靖一手拿着酒坛往李靖嘴里倒。哪吒端着一碗冒尖的米饭回来了,傻乐着看着他爹抱着酒坛子被我灌得满脸是酒。半坛子下去,李靖一阵咳嗽,酒水从嘴里鼻孔里喷出,满脸通红。哪吒赶忙跑过去为他爹拍背顺气,却趁他爹没看见时对我竖了个大拇指。真是父子情深啊。我对李靖说:“好啦。莫装啦,我问问你,今次这番大动静究竟怎么回事?”李靖掏出巾帕擦去了脸上酒渍,回我道:“我和你说,这个事必定和玄武成帝有关系,我也是奉命行事,具体细节我也是不会明白。不过把样子做足了也就不负圣恩了,对吧?”我以为玄武之事关联不会甚大,顶多是我,没想到还牵扯到猴子?不过这样想来,我也就明白为何一桩小事却要大张旗鼓了。作别了闹腾人的父子,我回到营帐,躺在我喜欢的这张大木床上,这张床在凡间就是我的,紫薇老师点化我升仙时,我只带了它上来,不光鸡犬可以升天,其实锅碗瓢盆桌椅板凳马桶锅盖都可以。这张床有我从小到大的记忆,我生于这张床,我的凡间生涯几乎都没有离开这张床,我成亲,我生子,如果没有成仙,我可能也会死在这张床上。在凡间时,我喜欢躺在这张床上,枕着被窝,抽着烟袋,听着厨房里的叮当作响,听着窗外的叫买叫卖,听着邻家大婶骂孩子,听着别家汉子喝酒划拳。而如今,我只能躺在上面看着星星,永远数不清。很多事情就像星星,你能清楚的看见,但根本不会了解,我以为会是我一个人的故事,没想到会有别人。而且还是那只不好相处的猴子。
说到猴子,都道是被老君抓去丢进了炼丹炉,要炼制七七四十九日。必定是灰飞烟灭的下场。其实不然,要猴子灰飞烟灭的办法很多,压根不要惊动老君。不过很多事都有他的目的,这样做的目的就是要沸沸扬扬起来,最终达到什么成效我却参不透。掐指算算,猴子进炉子有四十八天了,老君那个暗黑炼金师会把猴子弄成啥样还真让我好奇,我知道猴子肯定不会死,但是也不会好受。希望不要把猴子练成别的动物吧。
转过天来,早上军机处下令,令上调遣我去值守。直接调遣的是我,我一个人。值守之地也并非重地,就是一个路口而已。我想了想,今日是猴子进炉最后一日,想到这我心下明了。穿戴完毕后一人独赴值守路口。这就是一条天庭里普通的交叉路口,人来人往的,也无甚特殊,令上也没说值守再次要作甚,我倒也乐得无事,找了棵树靠着继续瞌睡。
突然一声巨响,天庭震动,我一惊,起身四顾,发现声音来自兜率宫方向,我举目望去,兜率宫方向红光冲天,像是走水之像。果真和猴子有关,八卦炉炼不死他,终究还得往下演的,想到此处,我有靠着树坐了下去,静观其变。
果真不消多时,一路上呼喝之声四起,刀兵之声也随之而来。看样子猴子开始闹腾起来,我很好奇他变成何样了,也不知他会不会通过我这个路口,我也不能擅离职守,蛮急的。随着动静越来越大,应是猴子越来越近了,我兴奋的拄着老君给我的钉耙伸长了脖子四顾看去。果然,一阵旋风刮了过来,离我这越来越近,我心下大喜,拉好架势就等猴子来。一阵哭爹娇娘的叱骂和叫喊之后,呼的一声,一阵炽热的风卷着一个身影出现在我面前。热气蒸腾里我看见猴子的身影,好像无甚变化,我大声说道:“猴子,你先停下来。”听见我的声音,猴子停住身形,双目闭合之间金光迸出。我看着猴子外貌上并无变化,连毛都没烧焦,出了眼睛的金光闪闪之外,看起来无碍。我指指他的眼睛,问:“这是老君给你的?”“给我的?”猴子在炉子里煅烧了四十九天,声音都变得如金铁相磨,也是,这些天没喝水,还被火炙烤,谁都嗓子哑,我拿出酒壶,丢给他,说:“你喝点再说。”猴子一饮而尽,哈哈大笑,笑声里暴戾之气充盈。猴子把酒壶丢还给我,甩了甩头,猴毛上沾染的酒水被甩得飞溅,看起来十分不羁。我挥挥手,说:“行啦,在我这就别端着了,你打算干嘛去?”猴子恨恨的说:“我要打上凌霄宝殿,把玉帝老儿揪下来,江山轮流做。”我愣了,低声对他说:“别闹了,就我们两人。”猴子对我一龇牙,说:“你说的什么乱七八糟的,你是来阻拦我的?是的话动手便是,我念在朋友情分上不伤你性命。”我摆摆手说:“我不是来阻拦你的,我也不想和你打架,本事想问你几个问题,看你这么忙我也不问了,以后再说。”说完后我做了个请的手势。猴子咧嘴一笑,纵身便走,我在后面对他说:“你不要闹大了,你打不过的。”但是猴子太快,没听见。只见一道金光直冲凌霄殿去了。我也慢慢的随在猴子后面,往凌霄殿方向飞去,后面还跟着一大帮看热闹的神仙。
猴子速度极快,很快到了殿前。猴子抬头看见凌霄宝殿的招牌,飞身上去举棒欲砸,忽地从斜刺里飞出一道身影,档下了猴子的一击。我定晴看去,这不是欠我赌债的王灵官嘛。只见王灵官和猴子缠斗了起来,两人你来我往的一时不分胜负,一炷香时间很快过去。只听得有人大喊:“王灵官速速退下!”王灵官怔了怔,认清的喊话之人是太白金星后,便收手落下身形。猴子一见,冷笑一声飞向大殿内。
猴子刚进大殿,一阵梵音轰鸣想起,漫天金光四射,整个大殿钟鸣鼓震,云蒸霞蔚,诵经声郎朗于殿内回荡。一个厚重威严的语音说道:“西天如来在此,泼猴休得放肆。”我去,西方那位老大来了啊,我心里暗暗叫奇,着猴子牵扯到了佛道两家老大了,这事情端地是有意思了。正打算继续看热闹,太白老头出来将围观众仙家一一驱散,说是玉帝旨意,不得围观。见是玉帝旨意,大家不得不领命散去。
回到营帐,心里一直记挂猴子怎样了。要人去打听,得知猴子和如来斗法,败下阵来,被佛祖手掌化成的五行山镇压下去了。说是要受五百年刑罚。闹天宫一事也就这样平息下来。事后,玉帝宴请佛祖以示谢意,席间唤来了文臣武将作陪,我也去了。席间见佛祖法相庄严谈笑风生出语不凡,心说这位西方之主端地不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