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守真和武攸暨在城郊垂钓。
与之前的暮气略有不同,守真发现了武攸暨像是焕发了青春,就连平时钓鱼的宁静沉稳也有了明显的变化,开始变得话唠了起来。
“难道有什么喜事?身为驸马,不可能纳妾,那会有什么喜事?”守真暗子琢磨着。
能够让武攸暨蛰伏,无非是政局的平衡。
难道武攸暨要复出崛起?
守真试探道:“殿下面带喜色,难道是有什么喜事?”
武攸暨悠闲的神情一变:“这还能看出来?”
“道家讲究望气。殿下之前的神色中带着一股暮气,对任何事都不感兴趣,而如今却是面色红润,说话之声也不再低沉,有了激昂之意。”
武攸暨脸色一沉:“没想到,本王的变化有这么大。幸亏是小友察觉了出来,提醒了本王。若是他人也察觉了出来,本王这么多年的养气功夫就成了笑话。”
“小道常与殿下在一起钓鱼,才略有察觉。”
“本王心情好,也没有什么隐瞒的事情。梁王去世后,武氏一族没有了主心骨,前来投奔本王。”
守真笑言:“真的是投奔殿下而来的吗?”
武攸暨皮笑肉不笑道:“你觉得呢?”
“小道觉得殿下仅凭钓鱼钓不来武氏一族的归心。”
“哼,你倒是看得通透。”
“这都是跟殿下在一起耳濡目染学得到,看鱼儿上钩需要耐心。”
“本王可不是姜子牙,还得等到七十二岁才钓出姬昌。冯唐易老,李广难封。”武攸暨叹气道。
守真听出了武攸暨想要复出之意,百感交集。
如果武攸暨出山,不会给太平公主带来助力,反而会激发韦皇后强力打压太平公主府的决心。
上官婉儿和武三思私通,可以允许武氏一族的存在,因为武氏一族是圣神皇帝留给她的政治遗产。
她正是凭借武三思的政治势力才有了与皇帝李显、韦皇后博弈的资本,如今却被太子砍去了一条臂膀。
不仅如此,武氏一族自从武三思死掉之后,又涌向了武攸暨而去,根本没有将上官婉儿看在眼里,原因也很简单,她姓上官,而非姓武。
武攸暨在镇国太平公主的光芒之下显得有些黯淡,特别是武三思的如日中天让他处于半隐身的状态,很少有武氏一族的子弟依附于他。
非是武攸暨没有才华和权谋,而是他没有运势。
他隐忍蛰伏,每日问农垂钓,不问世事,如闲云野鹤般生活,博得隐士之名,也让武三思等人放松了对他的警惕。
他和太平公主夫妻二人里面,有一个闪耀光芒即可,若是二人联手闪耀,光芒璀璨,就是皇帝李显和相王李旦都会忌惮万分。
从武攸暨的角度考虑,唯一能够破局的变数就是武三思之死。只有武三思死了,武攸暨才能接管武氏一族的政治势力。
如果武攸暨和武三思争夺武氏一族所形成的政治势力,外界会忌惮太平公主这一方。
但如今,家族世家讲究名正言顺,武三思死后,其遗留下的武氏一族政治势力自然会由武攸暨接管,其他人都没有这个资格,原因无他,只有武攸暨的资历深厚和身份高贵。
自圣神皇帝仙逝之后,遗留下来的政治遗产越来越少,如果不是武三思和上官婉儿早有私通,又打通了韦皇后这一脉,争取到了几位当朝的宰相,才有了之前的局面。
都说武三思不学无术却能权倾朝野,谁能看出他的纵横之道?
合纵连横,当朝之中唯有武三思玩的最溜。
除了相王李旦的政治势力没有攻破之外,其他的政治势力中全都有武三思的人。
武攸暨隐忍了这么多年,除了钓鱼之外,就没有其他心思了吗?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他就不会被圣神皇帝选为驸马,不会成为太平公主的夫君。
如果他真的碌碌无为之辈,在知晓武崇敏是太平公主和神僧惠范之子的时候就会翻脸,而不是隐忍。
隐忍是为了夺取更多的资源,收获更多的利益。
武延秀曾经跟守真提及过,光禄少卿杨均和散骑常侍马秦客是韦皇后的人,而光禄少卿杨均又被武延秀收买,还在太子府里做事。
光禄少卿杨均可谓是三姓家奴,那个散骑常侍马秦客又何尝不是?
定王武攸暨曾经担任过左散骑常侍,与马秦客有过同僚之谊,正是这段时期,马秦客成为武攸暨的门客,在韦后身边做了内应。
武攸暨已经在暗中将触角伸到了韦皇后的身边,可见他在隐世期间并没有闲着,不停地布下棋子。
如今,他名正言顺的接收了武三思留下来的政治势力,会引起其他势力的忌惮和猜疑,但很快,他将这些政治势力在武氏宗族会议转交给了风头正劲的武延秀。
武延秀大吃一惊,真的没有想到自己会接管武氏一族,他更没有想到武攸暨会这么看好自己。
只有守真在昊天观打坐静思的时候,想明白了武攸暨的棋局。
有了安乐公主做靠山,武延秀也没有推辞,展现出年青人应有的青春气息,也就是年少轻狂,满口答应下来,成为武氏一族的领军人物。
武氏一族的所有成员没有反对,原本就是武延秀的父亲魏王武承嗣就是武氏一族的领军人物,在当年打压了李唐皇族,差一点成为武周时期的皇太子。
如果不是梁王武三思在最关键的时候插了一脚进来,与魏王武承嗣争夺皇太子之位,武氏一族内讧,让武承嗣功亏一篑,抑郁而亡。
魏王武承嗣殇逝之后,武氏一族自然由梁王武三思接管。
如今,武三思死后,再转由魏王武承嗣之子武延秀接收这一切,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安乐公主就是这么认为,武氏一族的成员也是这么认为。
定王武攸暨自己的棋局里不是这么认为,但他自己的做法向外界展示出的想法也是这么认为的。
守真看出了武攸暨的棋局,但他却无法联络上武延秀。
武延秀正忙于接收武氏一族,忙于与安乐公主的婚事,根本没有闲暇时间。
没错!
驸马武崇训刚刚殇逝,但安乐公主却丝毫不在意,正在准备与武延秀结婚的婚事,而且,婚事得到了皇帝李显和韦皇后的大力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