昊天观内。
李过听着守真讲述着武延秀的计谋，紧皱眉头。
“他从未与我等商议过，万一双方在太子府起了冲突，暴露了身份，又当如何？”
守真惋惜道：“他已经不是当初的武延秀了。有了安乐公主这个靠山，他不再会与我们合作。”
李过一怔：“道长，你是说他不再是我们的朋友？”
“朋友还是朋友，他现在代表着安乐公主，主动与我们疏远，也是为我等好，可以让我们远离风暴中心。”守真解释着。
“我还以为他攀了高枝，瞧不上我们了。”
守真说道：“不在一个层面上，再强行结交，除了相互难堪之外，也会毁掉之前的友谊。不如相忘于江湖。”
“相忘于江湖？这么说，他再也不是我们的朋友。”李过终于听明白了守真的意思。
守真左手的念珠转动，笑道：“不要再考虑这些无法挽回的事了，说说咱们如何在温王府里布下自己的人吧。如今，圣上的四个儿子死了两个，一个被皇后嫌弃，仅剩下十二岁的温王李重茂，肯定是下一任皇帝。”
“还真让惠范赌对了，他提前布局温王两年有余，肯定将温王府布置得如铁桶一般，谁也别想安插进人去。”李过摇头道。
“果然无愧于神僧之名，贫道拜服。还记得当初与他畅谈太子归属时，他主动选择了温王李重茂，我本以为他想庇护在温王之下做一个逍遥僧人，没想到野心却是这么大，想做国师？”守真连连叹道。
李过心里也是拜服，但话到嘴边又改口道：“我觉得太子疯狂的举兵行动，其背后未尝没有惠范的身影，推波助澜是肯定的。”
“这一点倒是无可厚非，各为其主嘛。我们选择输了，就是输了。而且，输的原因并非仅仅是惠范造成的。”守真坦诚道。
“是的，我们输了。”李过不得不承认道。
“我们输在了自大之上，以为在太子府安插了几个内应就可以左右太子的言行，实际上，根本没有什么用，除了搜集一些可有可无的情报。”守真分析道。
李过缓缓点头。
守真否认了“内应”的努力，李过也只能认下，因为这些内应确实没有什么效果。
收集情报是李过培养手下势力时的主要工作，这一点是胜任的，但是卧底在太子府，并且成为太子欣赏的谋士和门客，却无法胜任。
固有的思维影响了李过的计划。
守真看着李过沉默不语，解释道：“这次输了的责任在我。从洛阳回到长安后，我放松了警惕，很少操心太子府的事务，大意失荆州说的就是我。”
李过马上说道：“是我的原因，我没有……”
“慢！咱俩就不要争这个了。其实，自从张太公去世之后，我便熄了很多心思，觉得内应在太子府里待的时间越久就会越能取得太子的信任，反正圣上千秋鼎盛，一时半会儿都轮不到太子，这一等指不定是十几年后，还是几十年后，我便没有了心思。”守真打断道。
李过苦笑道：“我也曾有过这种想法。当初安插内应的时候，都是按照十几年的光景去考量。就像是方平方夫子也是这个想法。”
守真淡淡道：“计划赶不上变化，说的就是这个理。太子府里的变数太多，我们掌控不过来。不说武延秀那一支，就说那个光禄少卿杨均，即是武延秀的人，又是皇后的人，这说明皇后在太子府里也安插了其他人。上官婉儿掌控梅花卫这么多年，在太子府安插内应太正常不过。”
“算来算去，太子府里还有自己的人吗？”
“当然有。不少人都想拥有从龙之功，既然混不到圣上身边，那就投资下一任皇帝。你想，方平被困在太子府里没有出来，说明太子还是一个有心计的人，在兵谏行动之前，没有人放任何人出府。这说明什么，说明太子心里知晓自己的府里有内应。”
李过缓缓点头道：“如果换成是我，我都不知道该如何处理府里的这些内应。你说赶走？赶走的话，就相当于与皇后、上官婉儿等人翻脸，即便翻脸，皇后、上官婉儿等人还会继续安插内应。太子仍是应接不暇。唉，太难了。”
“是挺难的，我都有些同情李重俊。别说府里，就是府外还有一个温王李重茂、一个谯王李重福。李重福被贬出了京城，万一成为重耳一样的人物，不得不防。李重茂年纪还小，但有神僧惠范，在暗中推波助澜，太子李重俊防不胜防，心累啊。”守真左手转动着念珠。
“如果道长坐在太子的位置上，该怎么办？”李过思虑万千，反问道。
“效仿定王武攸暨。”守真沉吟后回道。
“驸马武攸暨？效仿他钓鱼？”
“武攸暨颇有才华，只是驸马身份限制了他的发展。如今，镇国太平公主乃是当朝第一长公主，权势滔天，其底蕴要比梁王武三思深厚。正是因为其女儿身，才会得到了圣上和相王共同的宠爱。有了这份圣眷，如果武攸暨仍是一意孤行，表现出自己的才华，那就让圣上和相王忌惮太平公主的存在。因此，武攸暨不得不低调行事，经常去郊外钓鱼，如闲云野鹤一般，让其他人极为放心。”守真侃侃而谈。
“原来如此。若是太子效仿武攸暨这般的闲云野鹤，圣上还会选他做太子吗？”李过反问道。
“做太子也好，做皇帝也好，需要才华吗？只要掌控了宰相，就相当于掌控了三省六部。这些都不需要才华，而是需要沉稳，一颗能够隐忍的心。当初，圣上隐忍了二十余年，才有了今日的局面，如果太子效仿圣上，一味的隐忍下去，即便受了天大的委屈也隐忍下去，圣上都会看在眼里，反而觉得太子是自己的传承。那时，圣上自会出手庇护太子，让太子如幼苗般成长。可惜，太子没有隐忍，一味的与武崇训等人发生冲突。你想想，圣上会怎么想？”
“道长这么一说，就明白了。如果是武周时期，太子这么跟武氏一族发生冲突，圣神皇帝早就废了太子。”
“圣神皇帝过于无情，自己搞死了自己的两个儿子。还将圣上的嫡子李重润赐死。帝王无情，果然是真的无情。如今，太子殇逝，应该算到圣上的头上吧，如果不是他没有庇护太子，太子岂会仓促兵谏？”守真叹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