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三思的心腹宗楚客,其母亲是圣神皇帝武曌的族姐。
在武周时期,圣神皇帝为了增强自己的政治势力来对抗李唐旧臣,将武氏一族和母族的子嗣都安插在重要的位置上。
正因为用人心切,出现了良莠不齐的情况,像是宗楚客这种谗谄并进、威虐贯盈之人居然二度拜相,可见圣神皇帝手头真的无人可用。
不过,不管一个人怎么坏,道德底线怎么低下,总会有一点可取之处。宗楚客身上唯一可取之处便是“忠诚可靠”。
宗楚客自从投靠了武三思,可谓是忠心耿耿,谁让他和武三思都归属于圣神皇帝的遗老一派呢。
如今,李唐政治势力正隆,迫使遗老一派只能报团取暖。虽然武三思的政治势力愈发嚣张,但那是他与韦皇后联手之故,如果不是因为韦皇后过于贪权,武三思也不会死灰复燃,火势漫天。
韦皇后有了十多年的房州生涯,对大唐李氏宗亲的信任很低,特别是是对相王李旦和镇国太平公主。
政治层面上的偶尔联手也是暂时的,联手归联手,信任归信任,这是两个不同的概念。
就像是圣神皇帝武曌一样,韦皇后更加信任自己的韦氏一族,甚至信任武三思这种外人,也不怎么信任李唐子弟。
或许,韦皇后仍在忌惮相王李旦的政治势力,担忧相王李旦掌控朝廷,因此应了那句话,敌人的敌人是朋友,武三思和相王李旦是永不可调和的敌人,那么,韦皇后和武三思肯定是朋友。
宗楚客在回到长安后,已经数次来昊天观拜访守真,都是败兴而归。
他找上守真,是想让守真劝说武三思,不要对太子李重俊过于相逼。
前几次,都是武三思逼着太子李重俊上疏给皇帝李显,将韦皇后的丑事嫁祸给敬晖等人,事情虽然成功,但李重俊却特别反感:武三思居然胁迫东宫的官员,以太子的名义上疏。
太子李重俊想要将这些官员贬出东宫,却发现没有任何的调动权力,东宫隶属官员都由皇帝任免。
或许,这是历朝历代的皇帝防患于未然的措施之一。
太子李重俊的脾气本来就很暴躁,被皇帝李显如此防备和猜忌,心中充满了愤懑,对身边的官员更是没有了尊敬之意。
宗楚客曾经受过守真的恩情,认为守真是自己的贵人,对守真很是交心,想让守真出山。
守真对武三思的印象只有一句话,非常反感。
但就如刚才的“敌人的敌人是朋友”一样,守真曾经想借助太平公主和武三思的力量去为自己的家族平反,但试探了数次之后,发现太平公主和武三思都没有这个能力。
如今,他与武三思保持着若即若离的距离,
这让权倾遍野的武三思有些不悦。
只是守真走的是神权之路,而武三思走的是政权之路,两个人的路不同,谁也碍不着谁的事,让武三思没有忌恨守真。
但武三思的内心对守真有一种难以名状的感觉,非常佩服守着的智谋,又恨他不为己所用。即使武三思经常收到守真送来的节日礼物,内心仍是对守真有心结。
宗楚客的来访,让守真很为难。
这一日,守真终于想出一条计策,应允了宗楚客的请求,准备去武三思的府上做一回说客。
不得不说,武三思能够权倾朝野自有独到之处,他内心虽然对守真有着一丝复杂的疏离感,但表现出来的热情还是让守真受宠若惊。
武三思的心思很简单,不是自己的人就是敌人。
但是,守真却不算敌人,因为守真没有背叛过自己。只是守真也不算是自己人,因为守真很少听自己的调令。
向来霸权的武三思受不了这种模棱两可的界限,非黑即白的他对守真这样的灰色界限感到难受。
听着守真在劝说自己不要与太子发生冲突,武三思的心中更是难受。
看着守真一脸真诚的样子,将太子日后登基的风险等种种全都讲述出来,就连身边的宗楚客都不停的点头,极力附和着守真的观点。
武三思感到烦躁。
他最不喜欢自己的门客被人带节奏,更不喜欢众人一起反对自己的做法。如果只有一个人提出异议,他还会考虑一下,但这么多人一起反对,他绝不能退缩,一定要让这些门客知晓自己才是真正的主人,自己才是一锤定音的那个决策者。
武三思端起身前的茶水,没有说话。
守真却像是没有看到武三思阴郁的神情,仍是一副苦口婆心的态度,从皇帝李显讲到了太子李重俊登基,分析着未来朝局的变化。
厅内的门客和心腹全都沉默不语,像是在考虑如何与太子李重俊搞好关系,毕竟太子是李唐江山的未来主人。
事关自己的前程,众人都沉思良久。
守真看着武三思的脸色变了又变,话题及时打住,然后诚恳告辞。
他留下了一副悲天悯人的印象,一副只为武三思今日筹谋的样子。
武三思却是气炸,丝毫不领情,在他看来,守真简直成了太子李重俊的说客,是来打击众人气势的。
“他最近是不是和太子走得很近?”武三思问道。
其手下专门负责盯梢的心腹回道:“天师从未与东宫联系过,便是昊天观里的道士也从未与东宫有过交集。”
“这么说,他是真心为本王考虑?”武三思沉吟道。
宗楚客再三拜访才请来了守真做说客,却不好承认自己多事,在一旁附和道:“听天师的种种分析,言语里都是以防万一的防患于未然之计,不像是东宫的说客。”
“他只是看到了外表,却不知晓本王的真正的打算。如果听从了他的建议,本王不再与太子发生冲突,那么,太子日后登基时仍会记恨与本王的种种冲突。如若本王一直与太子发生冲突,让太子有了惧意,即便太子来日登基,仍不敢小觑了本王。”武三思申明了立场。
这一番话也是在告诫众位谋士和门客,武三思仍会继续与太子发生冲突,不但不会回避,而且还要越搞越大,大到让太子惧怕武三思。
宗楚客有些后悔请来了守真做说客。
如此一来,不但没有削减武三思的嚣张,而且催化了武三思更加变本加厉。
这与宗楚客为自己规划的政治路线有了冲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