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界天牢之中,白衣的少年盘腿而坐。他静静地闭着双眼,嘴角勾起一抹好看的弧度,结界的光芒洒在他的身上,少年美得那样不真实。
他静坐于地,脑海中不断回荡着同样的一句话。
“诛杀天弃之子!”
天弃之子?
他睁开眼睛,突然笑了。
记忆飘回自己三百岁那年,他从邽山斩杀穷奇兽得胜归来之时,母亲看着他时惊恐的目光。
难怪从小到大,母亲都以一种恐惧的目光看着他。那时他以为是自己不够优秀,可是,当他越来越强大的时候,母亲眼中的恐惧反而越来越重了。
原来……都是因为这个啊……原来自始至终,自己才是被抛弃的那个……不过,这样也好。
他笑了笑,不由得想起那个成天在他耳边哥哥哥哥地叫着的少年。
“真是个烦人的小鬼。”他笑了笑,眼中闪过一丝庆幸。自己是天弃之子的话,逸寒就可以活下来了吧?
虽说那小鬼总是缠在自己旁边哥哥哥哥地叫得他心烦,可毕竟是自己的弟弟。反正自己都已经被上天抛弃了,若是自己出了什么事,也没有谁会在乎吧?但是……逸寒若是出了什么事……她也会伤心的。
她……
他从怀中掏出一方绣了花的手帕,轻轻笑了笑,不由得想起当年天池边那个红衣的小女孩,想起她看见自己受伤时伤心的模样,想起她扑打蝴蝶时灵巧的样子,想起她捏着他的脸颊,告诉他要多笑笑。他还想起,她捏着他的小指,一字一句地说:“无论下次见面是什么时候,在哪里,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会认出你的。”
可是……
白衣的少年苦笑一声,眼中划过一抹忧伤。
“你说你不会忘了我,可你终究,没有认出我啊……”他将手帕再次放入怀中,不由得又笑了笑,“你们以后……会生活得很好吧……”
他又想起几日前,知画泪眼婆娑地扑在逸寒怀中时所说的话。
多好啊。自己死了以后,他们就可以一直幸福的生活在一起,还可以生一堆白白胖胖的小孩子。只是……这一切……他都看不到了。不能亲眼看着她幸福,真是个遗憾啊……
他轻轻地笑了笑,抬眸间便瞧见那青衣的少年朝他走来,云气袅袅之中,青衣的少年仿佛身披金光一般。
逸寒将牢房之外的仙锁和结界统统撤去,上前,“哥哥,你快走吧。”
“走?”他淡淡地笑了笑,“为何要走?”
“哥,现在外面都在商量着怎么将你处死……你……你快走吧!”他上前抓住他的袖子,眼神暗了下来,“对不起……我不该回来的……”
“又不是你的错,与你何干?”他轻轻一笑,“走?我又能去哪里?区区神人,怎可与天相斗?”
“你让我走的时候可不是那样说的。”逸寒看着逸辰的眼睛,眼前的白衣少年明明是笑着的,可是为什么,他的笑容显得那样忧伤……
“哥哥……”他扯了扯逸辰的袖子,“命运是掌握在自己手里的,岂有由天操控之说?纵是命由天定,也未尝不可逆天而行。”
“逆天而行……说得倒轻巧,”白衣的少年轻轻笑了笑,凝视着他,“你走还是不走?”
“我们一起走好不好?”
白衣的少年站起来,与逸寒平视着。他慢慢地伸出手,握住逸寒的手笑了笑,“不愧是神农大人,把我这弟弟倒是养的不错。”
听见这声十分难得的“弟弟”,逸寒愣了愣,随机露出一抹微笑。他以为逸辰是愿意和他一起离开了,便也反握住逸辰的手。谁知道下一刻逸辰便直接一挥袖将他打了出去。他被这么一打,飞出去好远,总算撞到一个东西,这才停了下来。他捂着胸口,抬眸看着不知何时已用结界将自己包围起来的白衣少年。
原来他刚刚,只是在试探自己的法力。原来……他还是没有认自己这个弟弟啊……
逸寒的眼神又暗淡了几分。他正欲想其他方法带逸辰离开,却听到身后传来东西破裂的声音。他回眸一看,才发现是自己刚刚撞坏了关押着魔兽的结界。
天牢之中不仅关押着犯错的神,还关押着许多凶猛的魔兽。这些魔兽往往有着巨大的魔力,才被收押在天牢这种地方。各种魔兽关在一处,让其相互厮杀,最后剩下的一批,往往都是极难对付的角色。
可眼下,结界遭到了破坏,也就意味着,结界中的魔兽都会趁机逃出来。
逸寒一惊,施法将结界补全,只是,还是晚了一步。一只裂魂兽已从中逃出,乘着逸寒手忙脚乱之际,匆匆向外逃离。
被禁锢了许久的魔兽此刻终于逃离,便瞬间魔性大发,张着大嘴咆哮着便朝逸寒撕扯而去,逸寒也匆匆唤出清寒剑应敌。
顾忌到打斗可能会破坏天牢中的其他结界,逸寒便一直施展不开手脚,一直处于平手,怎么都没法将其捉拿。
那边,不远处打坐于结界中的白衣少年挑眉看着一神一兽打斗在一起,只是挑了挑眉,挥手便是一道灵气打在裂魂身上。
裂魂瞬间被击倒在地,它一个翻身又爬起来,看见天牢之中的逸辰,瞳孔瞬间一缩,咆哮一声便匆匆向外逃去。
见裂魂兽逃走,逸寒也赶忙追上去。一神一兽相互追逐着,眼见便要出了天牢,一抹火红色的身影却突然出现在了天牢大门处。
看见知画,裂魂咆哮一声便猛地朝她扑了上去。
知画也没料到天牢之中是这样一番场景。事情发生的太突然,谁都没有反应过来,那裂魂便附在了知画身上。
逸寒停下来,愣愣地看着眼前的红衣少女。
她慢慢抬起头,猩红的眼睛睥睨地看着逸寒。瞥见逸寒眼中的错愕,她勾了勾唇,素手轻轻抚过鬓角的墨发,“怎么?怕了?不敢了?看来……你很看重她呢。”
她捂着嘴狂笑起来,轻蔑地看着逸寒,“怎么样,你有本事——动手啊。杀了我,也等于杀了她。”
逸寒沉着眸,一句话都不说,握着清寒剑的手却攥得紧紧的,手上青劲爆起。
见他如此,她仰头大笑着转身欲离开,刚走了没几步却又停下了。
逸寒看见她艰难地转过身,动作就像一个木头人一般僵硬。
“逸寒……”风吹起她额前的碎发,她抬起头,看着逸寒,艰难地笑了笑,一字一句地道:“杀、了、我……”
“你说什么……”他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你再等等……一定……一定有别的办法的……”
“不……没用的……我的灵力……于它乃是大补。它执意不走,我被它吞噬……也是……迟早的事。届时……你便再难抓它了……”她每说一句话,便向前一步。她走得很慢,仿佛在刀交行走一般,每走一步,眉头便皱得紧一些。
“我说……”她僵硬的手抓住他的手,慢慢地,抚上了清寒剑的剑柄。
她笑了笑,手猛地一用力,清寒剑瞬间从她腹部穿过。
鲜红的血液似流水一般从伤口流淌下来,染红了地上洁白的云霞。伴随着裂魂那一声尖锐的长鸣,她像一片枫叶一般,静静地飘落下来。
“杀了我……”
青衣的少年愣在原地,过了好久才缓过神来。他匆匆甩开手中的清寒剑,上前将她抱起来,“知……知画?!”
“嗯……”红衣的少女躺在他怀中,轻轻笑了笑,染血的手慢慢抚上他的脸颊,“从前我征战四方,时常在想,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会死在谁手里。直到现在我才明白……就算是死,我也只想……死在你手里。因为这世上……只有你……”
“别说话……一定有办法的……一定可以治好你的……”
她抬起头,看着他笑了笑,洁白的牙齿已经被血染得通红,有鲜血顺着唇角流下,一滴一滴滴在她们的衣服上,“没用的……逸寒……谢谢你……让我明白……被人保护着的感觉……真好……”
“知画!”
她慢慢地闭上眼睛,双手终是无力地垂下,再没了声息。红色的血液从伤口涌出来,染红了四周的云彩,又顺着云彩渗到地下。血液流淌过的地方,开出了一种他从未见过的花。火红色的花瓣在风中轻轻摇曳着,宛若凤凰浴火过后新生的羽毛。
白衣不知何时到了逸寒身边,他红着眼睛站在逸寒身边,脸上却仍然挂着一抹淡淡的笑容。他轻轻笑了笑,从袖中掏出个锦囊,将她四散开来的破碎的魂魄收在其中。
裂魂兽的长鸣很快引来了附近的一干神仙,众神赶到之时,只看到眼前这一派狼藉的景象。也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天弃之子企图越狱,放出裂魂兽,杀害凤族公主知画”,场面便瞬间乱了起来。众神也不分青红皂白,便统统拔剑,剑尖直指直指逸寒,口中还喊着“诛杀天弃之子”之类的话。
逸辰轻轻笑了笑,将锦囊挂在腰间,手持洗尘剑,一步一步地朝外走去。众神见他要走,纷纷涌上前去,无数道剑气霎那间向他袭来。他不曾正眼瞧上一眼,只是举起手中的洗尘剑一挥,便有一道白光将四周袭来的剑气统统吞噬了。那白光如闪电一般向外袭去,瞬间将众神击倒在地。
白衣的少年轻轻踮脚,瞬间消失在云气之中。
有一些能力强的神仙捂着胸口从地上爬起来再追上去,嘴边的血迹甚是狼狈。还有一些能力稍弱的小仙,费了好久才站起来,他们大叫着,惊呼着,一句又一句的话语很快将真相吞没。
“天弃之子谋害同族!”
“天弃之子叛逃天族!”
“诛杀天弃之子!”
“……”
“天历五十九万四千三百零二年,天族太子逸辰凭神胎降世,普天同庆。”
“天历五十九万四千六百零一年,天族太子飞升上神,天族大庆。”
“天历五十九万七千三百一十五年,魔族为祸四方,天族各族以龙族、凤族、天狼族、九尾狐族四方主力,四路出击。”
“天历五十九万七千三百二十年,神魔之战大胜,龙族二皇子逸寒重归天族。同年,天族大变,太子逸辰叛离天族,凤族公主知画不幸身亡,缉神令出世,全面缉拿天族太子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