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年前。
阴雨连绵,天空中是翻腾的阴云。
“啪”!一滴又一滴无色却透着阴寒的雨滴落在那惨白却沾满血污的面容上,和着他脸上的血迹化为血水从眼睑下划过。一眼望去,是数不尽的尸体,是一片一望无际的血池。
“轰隆隆”天边传来震耳欲聋的响声,似乎是因为这场战斗而感到愤怒,紧接着便有了如泄洪般的雨水落下,像是在冲洗着这片污浊之地。
死人堆中有一个红衣人,他挺拔的身形在这死人堆中显得那么的渺小,身上的红衣不知原本就是红色的呢,还是被血染成了红色?不过,红衣上所呈现的龙凤呈祥图案很明显的说明了他所穿的是喜服。
带着浓郁血腥味的风吹起他散落的青丝,精致的面容上是无尽的暗淡与憔悴,他低着眼眸,不知道在看些什么。蓦地,他唇角自嘲般一扬,这个样子将他显得那么的无力。
接着,他笑了,也发出了嘶哑的声音,还有不知是该愤怒还是自我嘲讽的话。
“哈哈哈……原来,都是骗子!您说只要我做好自己就行,做好自己?我做了,可是,这就是结果!这就是属于我的结果……”
他说着说着情绪甚是激动,但下一秒又低了下去,后来只见他嘴唇动了动,却听不清他究竟在说些什么。绝美的面容上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
唇角再次一扬,他迅速翻身离开了原位,同时一道锃亮的剑便从他身侧穿过,试想他若是慢了一步,此时已命丧此剑之下。
而事情还没有结束,他刚刚站定,下一刻又有三四柄飞剑冲向他,运起身法他轻而易举的再次躲过这一招,可是那暗中之人似乎一早就预算到他的下一步,又是四五柄飞剑。
而这次不知道是他反应不及还是故意中招,前三柄飞剑被他轻易躲过,但是第四柄飞剑竟直接穿过了他的肩胛骨。血给他的红衣添上了几分别的味道,手捂住那个血洞,殷红的液体从他白皙的指间流出。
抬眼望去,那一个个熟悉不已的身影出现在自己面前,只是不同的是每一个人手中都紧握着武器,每个人脸上都是敌意和贪婪。
他淡淡的看过眼前每一个人,眼中无怒无恨,只有平静淡然。他又是一笑,还是充满了自嘲。
“都来了,是吗?你们,还真是,煞费苦心啊。”
无人应答,所有人都冷漠的看向他。
“哈哈哈……”
他又笑了,滂沱大雨中他原本就嘶哑的声音更加的嘶哑,也带上不曾有过的阴沉,但就算是在急雨中也是那么的清晰,好久话语声才渐渐弱下去。
“你们以为,就只有你们会布局吗?”
……
九年后。
按原路返回,易似杋只看了一眼那个熟悉的地方便转身离去,这些年发生了什么事她不知道,但她知道,这里早就不属于她了,而她也不再属于这里。
这里那个曾经最好的人可是死在了她的手里。
这里,于她而言熟悉,却也陌生。
只是令她没想到的是在下山的路上她竟再次遇到了那在渲河镇时遇到的叶玖清,而此番两人相遇的场景竟和她离开时有七八分相似。
易似杋头戴斗笠,与迎面而来之人擦身而过,浓郁的血腥味令她不由得停下,抬头看向自己面前这个人,心中充满了疑惑。
少年一身墨紫铃兰衣,秀发略有些凌乱,惨白而毫无血色的面容上显现出掩饰不了的着急,握着佩剑的手青筋暴起,殷红色的液体一滴又一滴的从他指间落下。他看起来似乎想走得更快点,但是每迈出一步他身体都不由得颤抖一下,像是在忍受着什么难以忍受的痛苦。
易似杋看着他,不知为何竟出声喊了他一声“叶玖清。”
而叶玖清好似没听见,并没有停下。
“叶玖清。”
无奈之下,易似杋又喊了一声,而这次他也终于听到了,下意识停下转身看向身后之人。他看着自己眼前之人感到有些熟悉,但却如何都想不起这个人是谁,不是因为什么,只是他脑海中一片混乱只记得自己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见他停下,易似杋却突然一时语塞,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喊住他,更不知道要说什么,便脱口来了这么一句。
“你来这里做什么?这条路设有阵法,要去千尺玉你是闯不过去的。”
来这里的人哪有是来游山玩水的,其目的无一是为了千尺玉。只是,她要是没记错的话刚刚左熠曾说过千尺玉不理会世事,所来之人皆是无功而返。这些叶玖清不会不知道,那他是为何而来此呢?
还在想着眼前之人是谁的叶玖清听到“千尺玉”三个字时那迷茫的眼睛突然一亮,好似突然之间想起了自己的要做的事,而后也不理易似杋再次转身离去,口中还念念有词。
“千尺玉,千尺玉,去千尺玉,师……师尊……师尊,等我,等我。对,去千尺玉……”
他声音嘶哑,所说的话听起来也模糊不清,易似杋皱眉思忖着他所念之言。
“诶,都说了不能进,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听话呢。”
而就在她思考时,叶玖清一脚踏进了去往千尺玉的法阵中,易似杋一惊,念叨了一声也闪身跟着他进了法阵。
在两人踏出那一步时,整座山那层若隐若现的光幕晃动了一下,而后恢复平静,两人的身影消失不见。同时,有人闯阵的消息立刻传到了左熠脑中,手中灵力光芒瞬间逝去,他一愣,下意识看向下山的位置。
他才按照左隐诺的指示去布下镜噬血阵,谁曾想阵法未完便有人闯了进去,而且好巧不巧这时自己又刚好完成阵法的最后一步。
呆愣之后,他才连忙掐了个复杂的手决,指间散发着浅青灵光,他闭上眼眸,凝眉,这个法决似乎很消耗他的精神力,不过几个呼吸的时间他额间就冒出了密密的汗珠。
没坚持多久左熠睁开疲惫的眼,长呼了一口气,然后又继续施那个法决,但结果还是一样。
“怎么看不了血阵中发生的事,是我修为不够吗,看来只能让家主来解决这件事了。”
尝试多次还是失败之后左熠便打算直接去找左隐诺,一是因为他的修为远远高于他,二是这个镜噬血阵是他让他设的,他定然知道如何破阵。
镜噬血阵,左熠从未听过,也不了解它有何作用,只是左隐诺突然就教他方法让他设下,让千尺玉不受外人打扰,隐匿于山林。按理说这应该是由左隐诺自己布阵的,因为他修为极高,所布之阵自然也就更加厉害,可是不知为何他却将它交给了他。
“家主,有人误进……法阵,家主,你……你喝酒了?”
满屋子的酒香味刺激着左熠的神经,原本着急不已的他在看着那个醉倒在一坛又一坛开了封的酒坛边的人儿时,刚说出口的话还未说完声音就渐渐弱了下去。
他不是没有见过他喝过酒,只是他记得他上一次喝酒喝得烂醉那已经是十一年前那个时候,那个他失去唯一的亲人的时候,那个最艰难的时候。
脚步轻轻,看着就算睡着却仍然皱着眉的家主,左熠不由得叹了口气,然后轻手轻脚将屋子整理了一遍,再然后打算关门出去。他还是不忍打扰他这位师兄这难得的休息时间,要打理好一个大家族哪有那么容易,况且他还那么年轻,从没有接触那些事,大大小小的一切事物全压在他身上,这么多年他何曾安心无虑的休息过。
轻手轻脚的进去又轻手轻脚的出来,在左熠正要关门离开的时候,那个原本处于醉梦中的人醒了,扫了他一眼,目光平淡。
“是有何事?”
“家,家主,对不起,打扰您休息了,有人误进镜噬血阵,而我无法控制法阵,恐误进之人有生命之险,还望家主出手。”
左熠一愣,而后就将他此番来的目的告知左隐诺,同时心中也自我懊恼,他自己竟将他吵醒了。
“误进?好,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左隐诺拧了拧眉,神情依旧淡淡的,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接到吩咐,左熠行礼离去。
“镜噬血阵吗……”
在左熠离去之后,左隐诺看着手中出现的血色灵光轻喃了一句。
……
映入眼帘的一片血色,一望无际的血色,这片血色也将蔚蓝的天空染成了殷红色,翠绿树林皆显得灰暗毫无生机。
一座古城,一片血与尸体的海洋,古城的外面是皑皑白雪,是宁静的冬日。
“阿陌,听姐姐的话一定要藏好了,一定不要出来,记住一定不要出来,在这里等姐姐,姐姐一会就回来找你,一定要等姐姐回来。”
满身血污的少女将背上的六七岁孩童放在一个破旧的水缸中,孩童心口位置有一个血洞,殷红的液体将他胸前衣裳染红。孩童看起来奄奄一息,但抓着少女的小手却不曾松开。
孩童撑着沉重的眼皮,看着少女口齿不清恳求着,“阿……阿姐,不……不要走,阿……姐……”
看着孩童这个模样,眼中的泪水不由得落下,用沾满了不知是孩童的血还她或者是其他人的血的手抚在孩童抓着自己的手上,少女露出一个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