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要带我去哪儿?”
严茗饿得力气虚浮,只得被海临深一根绳子拖着前行。
“临走之前,叫你瞑目。”
山崖上视野开阔,俯身即可看见不远处宽广的山洞。洞口立着红底玄边旗,上面墨线狂草,绣着“立枣窟”三个字。
严茗有些糊涂。
这人既不是立枣窟的人,此时为何又拖着她到立枣窟洞门来。
正在她纳闷时,海临深指着洞口对她说道:“喏!你看看清楚,那是谁?”
手下将严茗推到山崖边上,脚边几颗沙石滚落下去。她道了声好险,抬头远望去。雨下的大了,视线不免有些模糊。
海临深便从下人手里取过雨伞打着。
立枣窟门前,一个熟悉的身影正与一群人对峙。严茗高兴地几乎要大喊出来,可她才一张嘴,口里便被人塞了只馍馍。
“看戏嘛!嘴里不嚼点儿什么,怪没滋味的。”海临深眯眼笑,也往给自己嘴里塞了一只馍馍。
身后下人从马车上都拿出吃食,甚至还有人搬出小椅子供海临深坐。
这人还真是会享受。
严茗略看了他几眼,自回过头去不理。
山崖下,一群人举着刀剑扑向陈修。陈修利剑出鞘,出手招招致命。他那一招一式,挥出即见血,如作画,如写字。
她从前只觉得陈修的字迹锋利霸气,却未想过他夺人性命时,也这般行云流水,不假思索。都是些大活人,怎么在他手下就仿佛写废的宣纸,说撕就给撕了,想揉碎就揉碎呢?
耳边肃肃风声,好似血魄剑刃破空的龙吟般不绝于耳。她仿佛被人用重拳打在胸口,一时间喘不过气。
血魄的剑锋锐不可当,不多时远处便鲜红一片,雨水也洗不干净。
严茗看着胃里一阵翻滚。馍馍落到泥地里,细白面裹上了黑泥浆。
眼角有些酸涩,大概又是眼泪。
陈修最不喜欢她的眼泪。
从前教她练武时,她只是想着自己能再强大一些,日后或许能不被他留在草堂,能陪他历经血雨腥风。而陈修只想着,怎么能让她即学会东西,又不把她弄哭。
他们都没能如愿。
严茗擦了一把脸,转身便钻回车里。
“走吧。戏看完了。怎么还不走!”
没人应她。这里并不是她说了算。
海临深翘着二郎腿看山下那人的身法,心里说不出的羡艳。
与他交易这么多年,今日算是头一回亲眼见他出手。
海临深想起从前苦练刀法的日子,不由失笑。横刀立马,功成名就,这几乎是他少年时心里唯一的渴望。
为了练好刀法,他闻鸡起舞,宿夜不歇。可结果呢?过分苛责之时练伤了腰,此后再没有成为绝世刀客的可能。
他其实也明白,自己并不是那块学武的料。不过年轻时热血难凉,不肯轻易服输,平白跟自己过不去罢了。
“爷,吃个柿子。”
手下殷勤地捧上剥好的柿子。海临深偏过头,一口嘬去了大半。
上好的鲜果,昨日才从西北凉城送来。如此新鲜滋味,一方面要感谢底下那位仁兄多年卖命,另一方面不也得感谢自己及时醒悟,浪子回头吗?
江湖。
如今谁还玩儿那些天真浮夸的东西。只有真金白银才是实惠。
雨渐渐小了,海临深收起雨伞,见西方日色昏昏,呆立了好一阵。
底下战斗已经结束,他转身打算回车里呆着,临走是却见到一片朱红的身影飞出立枣窟,拦住陈修。
而后,陈修走了。
海临深眼底浮上阴翳之色。
“出发,日出之前,赶到檀城。”
他甩手便将一颗南海珠抛到马车夫手里。车夫鞠躬称谢,驾起马车来飞一般地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