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姥姥家相隔不远,1个小时车程(轿车),可是我只有节假日会去那。奇怪的是,家里那只大白狗却好像和我很熟,只要我去,它总黏着我,好像我长住姥姥家似的。
那时的我已有了自我意识,所以时常在独处时会有孤独感,我常和它待在一起,它的脸我已记不太清了,但应该与别的狗脸有所不同,因为我依稀记得它的眼睛很黑很圆,天真又成熟,带着忧伤,仿佛在问我为何孤身一人,又仿佛它也很忧伤。
但是它极有尊严,我记得有几回,我把不爱吃的吃食随意丢在地上,然后呵它来吃,可是它扭头看了看食物,然后居然带着蔑视我的眼神走得更远一点了。我只好捡起来,对它轻呼,它这才带着慢慢的速度走来。后来我观察过我舅妈每次到饭点时给它质量不太好的剩饭时,它却不带任何感情色彩或情绪去吃。
姥姥家的旁边一条坡上去就是一个破落的学校,操场特别小,当时我刚学会骑自行车,所以特别喜欢骑。一天下午,我推车出院门,大白狗瞧见了,腾一下从窝里起来,欢天喜地地跟着我,我像西部牛仔似的带着我的狗向坡上走。大白狗却并不紧随,它一下子就进了垃圾堆,在里面翻翻找找,我也不理它,一个人在操场上一圈一圈毫不疲倦地骑着车,但我每转一圈都会瞥一眼坡的拐处,在我不知第几圈时,狗头露出来了,它圆圆的黑眼睛看了我一眼,然后又低下头嗅地面。但它在那停留了很长时间,所以我只能看到狗头。一会儿它快速地跑起来,所以很快它的脖子身体及整体都出现了。
我跳下车,摸摸它的头,热乎乎的,我的脸也被夕阳晒得红红的。那一刻,画面一定很美,一人,一狗,一骑。
天已经黑得有点模模糊糊了,要回去吃饭了,我走的很快,狗子跟了我几步后又被啥吸引了,用鼻子拱着,神态很像探险队长。我在坡的终点驻足等待,他看着我了,于是放弃了探险,撒开四脚向我狂奔,突然我就慌了,心里咚咚的,想它是不是要兽性大发扑倒我了,可我却像被黏在那里动弹不了,我总是这样,窘迫极了的时候毫无任何应激能力。于是一步两步三步,它跑得连耳朵都飞起来了,脸上看不出表情。跑得越近,我越咚咚得厉害。只差一点了,“嘎“,它的四只爪子挠着地就停了,我都能听到指甲刮擦石头的声音,彼此呆了几秒,然后我俩没事人似的双双回了家。
现在想来它应该生活得很无聊吧,毕竟院门不常打开让它去更大的世界放风。院子里还有别的动物,鸡,间或有时有鸭,或鹅。鸡鸭鹅们种类相近,体型形状相仿,嘎嘎咕咕很热闹,也常扎堆,仿佛邻居间攀谈。而大白狗一旦进入它们群中,它们便作鸟兽散,也有不作鸟兽散的时候,那是它们攀谈得忘我的时候。
我原以为,狗是永远会陪着我的,只要回姥姥家,它就肯定冲到我身边,可是有一天,舅妈说狗被附近的人药死了。我推开门,看见空落落的狗窝,上面零散几只鸡走过来走过去,我终于确信它是真的走了,它这次走得很远,终于去了更大的世界放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