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宫寒早已经不见了身影。
一条用布带编成的绳索在日光中轻晃着,绳索的末端挂着用黑炭写就的字条。
端木耀阳惊愕地起身,拖着伤腿来到洞口下扯下那字条。
只见上面写道:“不要感激,这只是还你昨夜帮朕取暖之恩!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朕等你腿伤好了之后,再决胜负!”
端木耀阳下意识地看向他的腿,这才发现膝盖上细细地裹着一圈白『色』的棉布。
腿上的痛感比昨夜减轻了不少,想来是北宫寒在他睡着的时候,替他取出了银针。
扯过那绳索试了试,端木耀阳迅速抓住绳索爬了上去。
在两侧的冰面上,他发现了不少三棱形的刺口。
端木耀阳这才明白过来,北宫寒是直接顺着崖壁爬了上去之后,又将自己的外袍编成绳索放了下来。
“北宫寒,端木耀阳欠你一条命!”
站在雪地上,默默在注视着那洞口片刻。
端木耀阳展开身形向北方急掠过去。
看着端木耀阳的身影消失在远处的密林中,北宫寒这才从隐身的灌木后直起了身子。
“皇上!”
“皇上!”
隐约的呼唤声从远处传来。
北宫寒听出那是欧朗音的声音,淡淡扬起唇角。
她迅速转过身,向着那呼唤声传来的方向急掠而去。
“皇上!”
看着从密林中飘掠出来的那个削瘦的精致小人儿,欧朗音的眼睛一下子便闪出了泪『色』。
一把甩开手中拄着的树枝,他大步向北宫寒迎了上去。
一边就扯下身上的大氅,紧紧裹住北宫寒的身子。
“您没事吧?朗音……好担心……”
说到后面,他几乎要说不出话来。
北宫寒心中一暖,“不要说了,朕明白!”
一边说着,她就环视慢慢向她涌过来的众人,“大家辛苦了,马上通知其他,收兵!”
“遵旨!”
众人答应一声,立刻就四散开去传话,剩下的几个人便护送着她一路下山来到蹴鞠场。
“皇上……”
张德看到她回来,急忙跑着迎了上来,话还没出口,眼泪已经流下来了。
“好了,是不是男人啊,瞧你那点出息!”北宫寒笑着嗔责道。
“皇上骂得是,奴才不是男人!”张德抹着眼泪说道。
一众人听了,不由地失笑出声。
这功夫,得到消息的洛星魄和上官翔等人也急急地从外飞奔了进来。
“皇上!”洛星魄飞奔过来,直接就跪地向她请罪,“请皇上惩罚星魄护主不利!”
北宫寒迈步走到他的面前,“洛星魄,我问你,北宫啸可抓到了?”
“回皇上!”洛星魄肃起脸『色』,“逆贼已经缉拿在案,现已关入刑部大牢,只等皇上处置!”
“好!”北宫寒挺直身子,“洛星魄平逆有功,封一等将军,负责燕京守备,可带武器在宫中行走!”
洛星魄听她不但不罚,反而却要奖他,一时有时『摸』不到头脑。
“星魄,还不谢恩!”欧朗音忙笑着提醒他。
洛星魄这才反应过来,叩首谢恩。
“好!”
北宫寒亲手将他从地上拉起来,这才环视众人,沉声下令。
“回宫!”
一众人马浩浩『荡』『荡』地行向燕京城。
皇撵内,北宫寒手中捧着暖炉,微眯着眸子,侧眼看了看身侧的欧朗音,终于控制不住地轻笑出声。
“朗音,你这样闷着不会很难受吗?想问什么尽避问好了!”
“这……”欧朗音昂着看她一眼,“朗音只是想知道端木耀阳的下落!”
“他走了!”北宫寒轻吸了口气,“如果朕估计的没错的话,咱们大燕国少了一个劲敌!”
欧朗音面『色』一凛,片刻才开口问道。
“他是北漠的人?”
北宫寒眉尖微挑,片刻眼中便『露』出赞许之『色』。
“朗音,依你看,现在朕最应该担心的事情是什么?”
欧朗音深思片刻,才朗声答道。
“朗音以为,皇上现在最应该做的事,一是收复之前追随北宫啸的两位大将的兵权,二是加强训练一只自己的军队。寿王虽然心存不轨,可是他英勇善战,北疆这几年来的安定,与他不无关系,上官将军年事已高,一旦北疆有所动静,皇上必须要有一只精良的军队可以调动才行!”
北宫寒一边听着,一边暗暗点头。
“不错,朕也是这个想法!所以朕才会加封星魄为一级将军,为得便是让他为朕组建一只精锐之师!”
挺直身子,北宫寒的脸前闪过正阳皇后的脸庞。
母后,孩儿现在已经帮您和父皇报了仇!
您在天有知,也请安息吧!
轻轻挑起车帘,燕京城已经遥遥在望。
北宫寒知道,她的皇帝路还任重而道远。
回到天福宫,北宫寒还没有坐下喘口气,一个小太监就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
“启禀皇上,不好了!”
北宫寒坐到椅子上,这才开口问道,“什么事这么大惊小敝的!”
“锦妃娘娘和锦王爷失踪了!”小太监喘着气答道。
北宫寒听罢,不由地柳眉倒竖,嚯地就从椅子上直起了身子,“什么时候的事?”
被她威严所迫,小太监双腿一软,差点跪在地上。
“回,回皇上,昨天晚上是奴才给王爷守夜,睡到半夜奴才不小心睡着了,今天一早上醒过来就发现王爷不在床上,奴才赶忙去寻锦妃娘娘通报,这才发现娘娘也不见了!这功夫,一帮奴才们正四处找呢,我就过来通知您了!”
“滚!”
向着那太监低喝一声,北宫寒猛地握紧了拳头。
“她们母子两个好大的胆子!星魄,你马上去几个宫门仔细叮问,看他们是从哪个宫门逃走的,另外,给我封锁整个燕京城,绝不能让这对母子给我逃掉!”
洛星魄得令要走,欧朗音却是探臂拦住了他。
一边示意他不要动,一边就看向了北宫寒的脸。
“皇上,朗音有一言,还请您耐心听完!”
北宫寒只看了他一眼,已经猜到了他是要替锦妃和北宫锦求情。wi:w?:wa:.z?:iu:あzいiう5え2お0が.cぎoぐmげ孜た孜ち文つ学て屋と
“为什么?”
“皇上您是聪明人,天下人如果知道锦妃出逃,最多是笑她不守『妇』道。可是如果您杀了锦王爷和锦妃娘娘,只怕却会落得暴君之名,失了人心。为了『迷』『惑』王爷,之前您故意损毁您的形象,现在是该挽回的时候了!”
吸了口气,欧朗音扬脸对上北宫寒的目光。
“皇上,先帝在位之时以仁治国,朗音希望您也能做一名仁君!”
北宫寒与他对视片刻,终于还是轻轻摇头。
她当然也明白,欧朗音是为她着想!
“朗音,今日朕就答应你。不过,朕希望你不要忘了朕提醒过你的话!”
“多谢皇上!”欧朗音恭敬向她行礼,“皇上的提醒朗音谨记在心,不过朗音相信,为善者必有善果!”
“朕也希望,事情如你所愿!”
北宫寒轻轻地叹了口气。
北宫锦究竟是不是她的亲弟弟,北宫寒无从而知。
只是想起他那双眼白多于眼珠的眼睛,北宫寒仍是会觉得不舒服。
“不过,朕可以放过他们母子,却不能放过北宫啸,不杀他,朕无法向父王母后交代!朗音,你就替朕拟一道昭书,要让这北宫啸的狼子野心尽人皆知,三日后,我要在东巷法场当众斩了他的脑袋!”
背双袖在身后,北宫寒大步行出厅门。
“你们不要跟来,朕要到正阳宫走一趟!”
在欧朗音和洛星魄的注视中,她大步走下了台阶。
一路行向正阳宫,北宫寒的心情却不轻松。
终于,她来到了正阳宫前。
侍立在门口的两个太监忙着跪地行礼。
挥手示意他们起身,北宫寒的目光定格在正阳宫上的皇家封条。
大步走上去,她扬手将那已经被雨蚀风浸的不象样子的封条扯下,猛地推开了沉重的宫门。
“朕要进去思唁母后,不要让其他人打扰朕!”
走进宫门,慢慢地踱进去,北宫寒的思绪控制不住地飘到了十年前,那个风雪交加的夜晚。
推开寝宫的门,她轻轻地走了进去,在宽大的锦床前停了下来。
她就是在这里重新获得了生命,而那个赋予她重生机会的人,却永远地消失了!
想到这里,目光掠过那印象深刻的床帐纱蔓,北宫寒眼中隐约闪过泪光。
转身坐到床上,她探手轻抚着正阳皇后睡过的枕头。
手指触到枕头,北宫寒心底突然生出疑『惑』。
那只锦枕之上竟然没有灰尘,这怎么可能呢?
这正阳宫自从正阳皇后离开就封起来的,从来无人打扫。
屋内虽然不至于蛛尘密布,却也是处处都落了一层厚实的灰尘。
枕头上怎么可能没有半点尘土呢?
站起身,北宫寒仔细地观察了整间卧室,很快就注意到了其他异常处。
除了枕头和床上之外,就连梳妆台和梳妆台的椅子也同样是不染微尘。
好像,这里依旧在有人居住一样!
难道,有人悄悄住在这里?
北宫寒疑『惑』地走外屋,仔细巡视,除了她自己的脚印外,却是没有发现任何其他的印迹,厅中的灰尘却是十分正常。
她正暗自思索,就听门外廊上传来轻微急切的脚步声。
迅速环视一眼,北宫寒闪身躲到了门侧的锦帘后,屏住了呼吸。
脚步轻响,一个身影从外面缓步而入,进了厅来,那人似乎是轻咦了一声。
接着,就向内室的方向走了过来。
棒着床帐,北宫寒只见一个恍惚人影正向她靠近。
“大胆!”
低喝一声,她直接挑开床帐,右拳就向那人脸上击了过去。
来人呆愣地怔在原地。
北宫寒看清他那张清丽脱俗的面容,赶忙收住了拳头。
“朗音,怎么是你?”
“上官将军在天福宫候着呢,说是有要事要报。我到这里来寻皇上,小太监说皇上下令谁也不许打扰,朗音只好自己壮着胆子闯进来了!”
欧朗音余悸未消地看一眼被北宫寒扯坏的床帐。
“皇上躺到门后做什么?”
“没什么!”北宫寒轻轻摇了摇头,“上官将军寻我有什么事?”
欧朗音收回目光,“他没有说明,只说是要事,看上去好像很急切!”
“好,朕这就去看看!”
侧目看一眼已经撕坏的床帐,北宫寒转身迈出了厅门。
“你去通知小太监们,把这里仔细给我打扫干净!”
北宫寒一路急行回天福宫,上官翔早在书房内等候了。
看他眼『色』,北宫寒便知道事关机密,便挥手遣走了屋内服侍的几个小太监。
待小太监全部退出门去,上官翔这才开了口。
“皇上让老臣调查的修罗教的事情,终于有了一些进展,现在,老臣已经查到,修罗教在京城中的一个窝点!”
“哦!”北宫寒听了,立刻便是眼前一亮,“在哪儿!”
上官翔上前一步,轻轻吐出三个字来。
“安乐宫!”
“安乐宫?”
北宫寒挑起眉头,只觉这地方似乎有些耳熟,却是想不起在哪里听过。
“那是何处?”
上官翔吸了口气,犹豫了一会儿,才继续说道。
“安乐宫是二街一巷上最有名的勾栏馆!”
北宫寒终于恍然,不错,这个名字她确实是听过的。
第一次出宫去如意赌坊的时候,陆乐曾经向她提过这个地方。
上官翔看她目光中『露』出了解之意,便从袖中取出一张巴掌大小的纸来,放到了她的桌上,“皇上请看这个东西!”
北宫寒疑『惑』地拈起那纸片,只见上面写着“安乐宫”的字样,下面用小字写着开业的时间和演出的戏目等等。
“这是安乐宫的戏票?”
北宫寒上下又看了一眼,没有看出什么特别的来。
“皇上,把戏票对着光看看!”
上官翔轻声提醒道。www.zizi520.com孜孜文学屋
北宫寒疑『惑』地站起身,拈着戏票走到窗边,将窗子推开一条缝,将那戏票对上窗缝外透进来的阳光,不由地皱紧了眉头。
阳光照耀下,原本很普通的一张戏票。
赫然多出一只醒目地红『色』“卍”字符,原来这戏票的夹层是另有玄机。
“江湖上都知道,‘卍’字符出,有求必应!看来,修罗教是真的要卷土重来了!”
北宫寒闭紧窗子,拈着那张戏票重新走到上官翔面前。
“上官将军,当初朝庭为什么要缴杀修罗教,此事为什么会又不了了之呢!”
“这件事,太后没有对您说过吗?”
上官翔一脸地疑『惑』。
“这件事和母后有什么关系?”
北宫寒越加疑『惑』起来。
“皇上的身手可是太后娘娘教导?”
上官翔不答反问,看北宫寒轻轻点头,他这才接着问道。
“母倚天下的太后娘娘却会这样复杂的武功心法,皇上不觉得这很奇怪吗?”
北宫寒一惊。
之前,她可是并未考虑到这一点。
作为一名穿越人士,在她看来,这个新世界什么都有可能发生。
所以,她的母后正阳皇后会武功这件事,她并没有觉得太过惊奇。
现在,经上官翔这么一提醒,再联想到正阳宫中的异样,她也感觉到了这其中的诡异。
北宫寒的心中突然闪过一个大胆地猜想。
“上官将军,难道说母后她与这修罗教……”
“皇上!”
上官将军急急地截住了她的话头,一边就轻轻摇头,示意她不要再继续说下去。
“此事皇上最好还是永远让它烂在心中,不要透『露』出去。
否则,不管是对已逝的太后娘娘,还是对皇上您,不但没有任何的好处,只怕还会引起不必要的祸端!”
“将军,此话何意?”
北宫寒疑『惑』地追问道,她能感觉到上官翔这番话中另有深意。
“皇上!”
上官鸿向她躬身行礼,“老臣还有军务要处理,如果皇上没有其他事,便先行告退了!”
北宫寒知道他是不想再说,也不好再『逼』迫的,只得点点头,随他去了。
上官鸿前脚离开,欧朗音后脚就走了进来,北宫寒忙将桌上的戏票收到袖中。
行到书桌前,欧朗音恭敬地将手中捧着的昭书送到北宫寒面前。
“昭书已经拟好了,皇上看看可还妥当!”
北宫寒展开昭书仔细看了一遍,只觉欧朗音无论是措词还是语意,都甚合她的心意。
“好!”
北宫寒满意地将那昭书展到桌上,盖上玉玺,这才送回到欧朗音的手中。
“你马上就去下昭,另外传朕的命令,加强对北宫啸的看守,朕绝不允许再出现任何意外!”
“是!”
欧朗音接过昭书转身要走,北宫寒突然又把他唤住了。
“朗音,对安乐宫,你了解多少?”
“这安乐宫之前曾是比吉祥戏剧还要有名的地方,只是后来因为有伤风化,被勒令停业,之后二三年都不曾有过动静,一个月前,也就是皇上您回宫之前没多久,突然有人花重金缴纳了巡府司的罚金,重新买下了这个安乐宫,可是奇怪的是,直到朗音入宫侍驾为止,也未曾演过一出戏目。不过,朗音昨日听说,安乐宫似乎要重装开业,这阵子正四处散发戏单呢!”
欧朗音不解地看向北宫寒的脸。
“皇上怎么会突然想起问这个!”
“我只是听小太监们议论,所以好奇问一句罢了!”
北宫寒淡淡地向他挥挥手,“你去吧!”
欧朗音转身去了,北宫寒坐在椅子上却是陷入了沉思。
从上官翔隐晦的回答中。
她已经可以确定,她的母后正阳皇后与这修罗教之间肯定是有着某种奇怪的关系。
她的直觉告诉她,这种关系有很大的可能与修罗教的复出江湖以及不止一次出现的修罗教杀手有关。
包有可能的是,北宫啸与他们之间似乎也有某种联系。
北宫寒抿紧了嘴唇。
她才不管什么修罗教不修罗教的,只要是伤害过她和母后的人,都要付出应有的代价。
从袖中取出安乐宫的戏票,北宫寒的思绪中再次闪过正阳宫内的异象。
那个悄悄住在正阳宫的人,又是谁呢?
难道说也与这百乐宫和修罗教有关!
只可惜欧朗音意外闯入,她扯坏了帐帘,否则,倒可以伺机试探。
现在,那人发现她去了正阳宫,一定不会再来了吧!
入夜后。
北宫寒再次来到了正阳宫。
不过,这次与白天的那次不同。
这次,她可是换了一身小太监的衣服从天福宫溜出来,打扮成小太监的模样悄悄从墙上爬进来的。
进入正阳宫之后,她立刻就小心地溜到了正阳皇宫的寝宫内。
闭紧宫门,寻了一处隐藏的角落藏了起来。
虽然推测那人应该不会来了,她仍是抱着试试看的想法。
时间一点点地流逝。
三更的锣声隐约从远处的宫巷里传来的时候,北宫寒失望地站直了身子。
“看来,那人是已经知道这里不再是被封之地,不会来了!”
轻轻地自语一声,从藏身处走出来,北宫寒懒洋洋地伸了伸胳膊。
这才迈步走过去,拉开了宫门。
一边拉开宫门,她就控制不住地打了一个大哈欠。
这些日子为了收服北宫啸的事,她可是一直没有睡好,这会儿还真有点困倦了。
看到门外月光下的高大身影,北宫啸打到一半的哈欠直接被噎在了喉咙。
这样的巧合,实在是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那高大身影看到她出现似乎也有些吃惊。
当然了,这吃惊只是北宫寒凭着对方身体些微的僵顿感觉到了。
因为那人背对着月光,脸被笼罩在一片阴影中,她跟本就看不清对方的表情。
尽避如此,她仍是感觉到了从对方身上传过来的压力。
那是一种强者无法掩饰的威压。
这个人,比她还要强!
意识到这一点,北宫寒很知趣地没有出手,而是假意惊慌地问道。
“你是谁?”
那人没有回答,挥袖转身,人已经离开了地面。
几个起落,便悄失在北宫寒的视线。
北宫寒只来得及看清他脸上隐有金属一般的光泽闪过。
那人,应该是戴着面具的!
第二天一早,北宫寒还在睡梦中,突然被人唤醒了。
“今日不是不该上朝吗?就让朕再多睡一会儿!”
北宫寒不满地嘟囔着,眼睛都没睁一下就翻个身想要继续睡去。
“皇上,今日虽然不用上朝,可是上书院你还是要去的呀,我知道你这些日子辛苦,可是昨日听张德说,您不是睡得很早的吗?”
清朗温柔的声音,竟然是欧朗音。
北宫寒拉下蒙在头上的被子,心中隐有无奈。
她如果真是睡得很早,哪里还会赖床!
昨天从正阳宫里溜回来,想着那个戴面具的高手,她是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自从回到皇宫之后,她还从来没有遇到一个人能够给她那样的威压。
就算是端木耀阳,也不过是与她不相伯仲,最多勉强在内功上比她略胜一筹。
可是这个人,给北宫寒的感觉完全不同。
那是完全凌驾于她之上的一种威压。
虽然心不甘情不愿,北宫寒仍是掀被下床,候在一边的张德立刻就恭敬地过来帮着她套上外袍,束好衣带。
简单用过早膳,两人便一前一后地走出了天福宫。
来到上书院,不见莫白先生的踪影,一众伴读郎们正围在一起兴致勃勃地讨论着什么。
看到北宫寒和欧朗音走进来,忙着就停下议论,走过来向她恭敬行礼。
“大家在议论什么?”
一边示意大家不要多礼,北宫寒这才随口问道。
自从北宫寒用计抓住北宫啸之后,大家都知道,这个小皇帝不是表面上那样的无害,对北宫寒都是十分惧怕。
几个伴读郎交换一个眼『色』,其中一个便硬着头皮答道。
“回皇上,我们在说……安乐宫!”
“是吗?”
北宫寒一听安乐宫三字立刻就来了精神。
“快告诉朕,安乐宫怎么了?”
看北宫寒一脸兴奋地表情,不像是生气,那伴读郎便壮着胆子回答道。
“回皇子,我们刚才在说安乐宫招乐伎的事,这安乐宫的主人也够独出心裁,竟然想要招女歌伎……”
北宫寒还要仔细听下去,就听外面传来一声清咳,却是莫白先生大步走了进来。
这些侍读郎对莫白先生的惧怕不亚于,对北宫寒的惧怕。
听到他咳嗽,立刻就溜回各自的桌前,抓起书做出了苦读的样子。
北宫寒不便再问,向莫白先生点了点头,也走到了自己的桌子前坐了下去。
莫白先生自然也知道了北宫寒的事情,知道先前对这个小皇帝有所谓会,莫白心中也是有些不好意思。
只是文人自傲,又放不下面子来向北宫寒道歉低头。
便只能借着课题来表示自己的心意,所以,看到北宫寒,他今日特意将已经选好的《诗经》之中的名篇改成了一首讲述激昂斗志的诗。
这一堂课,莫白先生讲得格外激昂。
只可惜,北宫寒的心中都在想着安乐宫和歌伎的事,却是没有听进去半个字。
偶尔与她目光相接,看到北宫寒一脸心不在焉的模样,莫白先生心中的热血立刻就凉了一半。
北宫寒却是跟本没有发觉,下了课,立刻就起身走出了上书院。
“皇上!”欧朗音急步追出来,“您是怎么了,整堂课都在发呆的样子,莫白先生可是一脸地失望呢!”
北宫寒侧首看着他秀逸的脸庞,突然闪过灵光。
转过身,北宫寒目光烁烁地看向了欧朗音。
“朗音,你既然琴弹得那么好,一定也会唱歌吧?”
欧朗音微怔,不解地看向北宫寒,虽然不知道她要搞什么名堂,他的心中却是升起一股隐约不祥的预感。
“皇上问这个……做什么?”
北宫寒轻轻地扬起唇角,“朕要做什么,我想你已经猜到了吧!”
定定看她一眼,欧朗音一脸无奈地扁下嘴角。
从北宫寒那促狭的笑容中,欧朗音清楚地意识到他最担心的事情,就要发生了。
“皇上,您……您不是要我去安乐宫吧?”
“聪明!”
北宫寒毫不吝啬地赞叹出声。
被称赞的欧朗音却是全无喜『色』,心中那仅胜的一点点微不足道的希望之火直接熄灭了。
“皇上,朗音所擅的琴曲全都是些清雅之乐,恐怕不适合安乐宫那种地方吧?而且人家要的是女歌伎,朗音可是男儿!”
欧朗音垂死挣扎着。
“曲子的事情你不用担心!至于『性』别吗……”
北宫寒扬起唇角,笑得暧昧。
“只要你换上女装往那一站,我敢肯定,那安乐宫的主人立刻就会把你留下!”
“可是如果父亲知道,朗音……”
欧朗音的声音绵软无力。
先前传出与皇上有龙阳之染,欧恒已经痛心疾首。
现在要是他假扮女装的事被家人知道,爹娘还不得气得吐血。
“这个你就更不用担心了,朕自会想一个合适的理由将你留在宫中,没有人会知道那个到安乐宫当歌伎的人会是你欧朗音,如何?”
“朗音担心……”
“朗音,朕此举也是无奈,难不成,您要朕假扮女装去?”
“朗音不敢……”
北宫寒肃起脸『色』,“朗音,这件事情对朕真的很重要!”
欧朗音脸『色』苍白地吸了口气,“那……好吧!”
北宫寒重新展开笑脸,探手拉住欧朗音的手掌。
“朗音,我就知道,你是这个世界上对朕最忠诚的人!走,咱们现在就去准备你需要的行头和曲子!”
手掌被她的柔软小手握住,抬起脸看着走在他身侧的北宫寒脸上明媚的笑容。
欧朗音的心中的无限委屈突然烟消云散,豁然开朗。
他原本沉重的脚步也一下子轻松了起来。
阳光灿烂的耀阳,让这个冬日的午后显是格外地温暖。
平时白天时少有行人,只有晚上才会人满为患的地安街上,行人摩肩接踵。
这也难怪。
安乐宫张榜千两黄金寻找歌舞伎,谁不想看看是什么样的女子能拨得头筹。
就连平时这时候还赖着不肯起床的纨绔子弟们。
一个个也是早就精神抖擞地来到地安街上,挤在安乐宫的彩台前,紧盯着彩台后面的台梯。
当众赛歌赛舞,这可比『妓』院里那里低脂俗粉,唱个荤品跳个艳舞有意思多了!
安乐宫闪亮的新匾在阳光下烁烁闪光。
半丈高的彩台上黄梨木条桌上,满满地堆着耀眼的金锞子。
彩台后的台阶,一位身披粉『色』大氅的女子,款款行上台来。
有常在两街一巷行走的,立刻就认出这女人不是别人。
正是这地安街上最大的花楼,万花楼的头牌彩凤姑娘。
彩风只在这台上一站,已经引来一片喝彩声。
环视众人一眼,彩凤的目光懒洋洋地划过桌子上的金锞子,轻轻扬起了两臂。
两个小丫环立刻就走上台来,一个帮她把身上的大氅除了去,一个就把手中抱着的琵琶抱到她的怀中。
大氅除去,竟然只剩下单单薄薄,将身子包裹的玲珑有致的一层薄锦彩衣。
口哨声顿时四下响起。
环视众人一眼,彩风妩媚一笑,手臂扬起,纤长指尖便划出一段悦耳轻快的旋律。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彩凤怀抱琵琶,且歌且舞。
裙摆高旋,调子仿佛羽『毛』划过心田,让人心生痒意。
一曲终了,她以一个反弹琵琶的姿势华丽倒地。
端得是千般妩媚,百般风流,只引得台下一众男子尖叫不止,热血沸腾。
缓缓从台上直起身子,彩凤媚眼如丝地看向了看台边端坐的微胖汉子。
“先生,彩凤可通过了?”
微胖汉子似乎是无意地向安乐宫的二楼窗口看了一眼,片刻才笑着摇了摇头。
“报歉,彩凤姑娘,您不符合我们安乐宫的要求!”
全场哗然,彩凤的脸上也是笑意顿失。
已经先后有十余个女人被否掉了,这安乐宫要得究竟是什么样的人物呢?
微胖汉子缓缓站起身子。
“可还有想要上台试唱者?”
“有!”
一个清亮的声音从人群中淡淡地传了过来。
所有人的目光几乎是同时向那声音转了过去,待到看清那说话的人,大家眼中的亮光顿时被失望代替了。
说话的不过只是一个十岁上下,浑身脏兮兮的小乞丐。
看清说话的只是一个小乞丐,站在台上询问的微胖汉子不由地也扬起了唇角。
“这位小扮,我们安乐宫招的是歌伎,可不是乞丐!”
那小乞丐知道众人是误会了,忙晃着脑袋解释道。
“不是我,不是我,要报名的姐姐在那边!”
他抬起脏兮兮的小办膊,指向了安乐宫斜对面的福隆茶馆的二楼。
就在人们顺着他的小手指看向对面茶馆的时候,一声清亮的琴音突然打破了静寂。
一阵如行云流水一般的琴声瞬间传入了每个人的耳朵,至高『潮』处,却是嘎然而止。
接着,就听一个清亮的声音唱道:煮酒一壶就沸腾了这江湖,悠然举杯傲视着沉浮,轻抚琴弦声浪滔滔天地澎湃,笑看刀光剑影的舞台。
短短四句,却是字字直入人心。
原本顿住的琴声突然加了进来,低沉中透着几分狂傲之气。
云河段霄夕阳西下独我归,秋菊傲霜梅舞寒雪飞,翡翠玉扇一挥血雨腥风飘散,酥卷佛手将利剑折断。
琴声高亢如金戈交鸣,展现出一幅壮丽的音乐画卷。
在场的每个人都禁不住沸腾起了热血。
就在此时,那琴音一转却是转入了低沉婉转的调子,其中却有几分看破世间的脱俗清丽。
“笑傲江湖,不败的孤独,一切不如一场宿醉的领悟。
笑傲江湖,超然的归宿,一切不如隐居云端的幸福……”
人声渐隐,琴音却是袅袅不断。
就在大家意犹未尽地注视着那窗子的时候,一直闭着的窗子突然被人从里面推开。
一张清丽脱俗的面容猛地扑进了所有人的视线。
秀致长眉斜飞入鬓,丹凤眼目光飘逸温柔。
满头青丝随意在头侧用一只淡青的玉簪子别着。
未施半点脂粉,却是美的比刚才的琴曲还要动人心魄。
尤其是脸上那种世人少有的清雅之态,更是让楼下一众曾生出非分之想的纨绔子弟们自形渐惭秽。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被北宫寒乔装改扮成女子的欧朗音。
扫一眼楼下仰视的众人,欧朗音目光闪烁,本能地便要后退。
一只白晳柔软的小手掌却及时探出来,拉住了他的衣摆。
窗台下,小手的主人北宫寒背倚着墙,语气低沉却是不容抗拒,“快问!”
吸了口气,欧朗音重新挺直了身子,看向了彩台边端坐的微胖汉子。
“先生!小女子可符合您安乐宫的要求?”
那微胖汉子缓缓从椅子上站起身来,目光似是无意地扫了一眼安乐宫二楼的窗口,目光转回来,脸上已经有了淡淡笑意。
“姑娘才艺卓越,实属世间罕见!卓某这关您是过了,现在,这一千两黄金是您的了!不过,姑娘能不能在咱们安乐宫里献艺,日进斗金,却不是卓某说了算的。所以,还要烦劳姑娘到安乐宫中见过我家宫主!”
这位汉子并非安乐宫宫主,这倒是并没有太出乎北宫寒的意料。
知道这真正的安乐宫主人必然不是非凡角『色』。
那卓姓汉子声音刚落,北宫寒立刻就小声向欧朗音命令道。
“答应!”
这一层,欧朗音自然也想到了。
淡淡扬起唇角,他按照北宫寒的意思答应道。
“好,既然如此,小女子便叨扰了!”
“关窗!”北宫寒再次下令。
欧朗音便缓缓闭紧了窗子。
二人抱起琴下楼的功夫,那微胖汉子便站起身来,对台下众人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