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年前,也就是11年的6月31日,在本市发生了一起轰动省厅的‘硝铵炸药案’,那时候我还是个实习法医,我的导师就是你师父的哥哥叶阳,老叶那会也还不是刑侦顾问,和你一样,实习刑警。”王霏霏抿了抿嘴角,开始陈述她曾经不愿面对的回忆。
“师父的哥哥?”蔡佳璇从未听叶霖说起自己的亲人,轻声问。
“嗯,老叶从刑警学院毕业后,就在本局就职实习,我和他同一天来局里报道的,那时候还闹了不少笑话。”王霏霏说到此,脸上不自觉的泛起一抹嫣红。
“原先听林队说,以前‘羚羊出动,无案不破’,可惜现在‘羚羊’只剩下‘羚’,我先前一直不明白,原来‘羊’就是指师父他哥哥。”蔡佳璇回忆起那天和林勇健从醋厂返回警局时的对话。
“羚羊还在,只是少了个角,老叶在他哥哥殉职后,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两天两夜,在那之后,他一改往日的阳光开朗,变得性格古怪无比,慢慢的,他开始和他哥哥一样,只抽同一个牌子的香烟,喜欢用指间旋转硬币,眼眸中也多了些许静谧。”王霏霏眼里开始泛起泪光。
“那……”
咚咚——
手机信息提示音响起,二人的谈话被信息提示音打断,纷纷打开手机。
叶霖推门而入,“两位女士,你们的用餐时光可能要先暂停一下,咱们该出发了,案发现场在西南城郊西岭村观音庙”,叶霖扬了扬手中的手机。
……
林勇健早已开着警车在门口等候。
刚上车,叶霖系上安全带,问:“听说死的是个大人物啊。”
“老秋也给你发了?嗯,确实是个大人物,苏氏集团的少爷——苏瑛豪。”林勇健轻踩了踩油门。
“又是西南城郊,西岭村……观音庙,还真是块民风淳朴的‘风水宝地’啊。”叶霖讪笑道。
王霏霏一言不发,缓缓降下车窗,拆下绑着高马尾的皮筋,轻捋了捋耳边的秀发。
“苏氏集团好像在市中心呀,怎么会跑到城郊那么远的观音庙去?”蔡佳璇问。
“庙不在远,心诚则行,前行的行。”叶霖调节了一下副驾驶的座椅靠背,双手抱在胸前,似睡非睡。
车内气氛回归平静,车程虽然不远,但由于观音庙在山顶,蜿蜒曲折、环环相绕的山路也难免让人萌生困意,林勇健嘴里嚼着薄荷味的口香糖,一言不发。
王霏霏升起车窗,和叶霖一样,眯着眼养神,蔡佳璇此时也无心欣赏窗外的风景,学着二人的动作,不一会,便睡着了。
睡梦间,蔡佳璇发现自己站在了公路边,看见丁肆和刘亭思将衣衫不整的周亦岚扔下车,随即开车扬长而去,看着周亦岚抱头痛哭,蔡佳璇跑上前,想让周亦岚去医院做活体取证,报警抓那两个混蛋,但周亦岚听不见她说话,她也触碰不到周亦岚,感觉过了很久,她看见周亦岚打开手机地图,慢慢站起身,朝北鸿醋厂方向走去。
“不能去,你去那会死的!”,蔡佳璇高声提醒着,但周亦岚根本听不见,而且越跑越快,快的有些离谱,蔡佳璇并没意识到自己在做梦。
蔡佳璇用了三十分钟才跑到北鸿醋厂,如果是在现实,根本用不了那么久,刚走进醋厂,蔡佳璇看见窦实用麻绳勒住了周亦岚的脖子,周亦岚拼死挣扎。
“王八蛋!”蔡佳璇想上前阻止,但却无能为力,她触碰不到窦实。
周亦岚就这样,在蔡佳璇面前慢慢失去意识,直至死去,而窦实一脸漠然,用剪刀剪下那段勒死周亦岚的麻绳进行焚毁,随后将剪刀别在后腰处,走进后厂房里继续喝酒。
蔡佳璇攥紧拳头,想要找手机拨打电话报警,但她找不到手机。
“阿璇!”
“阿璇!”
蔡佳璇听见了叶霖的声音。
……
“阿璇!阿璇!阿璇!起床啦!”叶霖敲了敲车窗玻璃。
蔡佳璇猛的从睡梦中惊醒,打开车门大喊:“师父,快!快去救周亦岚!!!”
“哈?那案子结了啊……没发烧啊,这孩子怎么说胡话呢。”叶霖伸手搭在蔡佳璇满是冷汗的额头上,又将手搭在自己额头上。
蔡佳璇这才回过神来,终于意识到一切都是梦。
“没……没什么。”蔡佳璇有些心有余悸。
“真没事就好,走吧,这一次的案子,有点麻烦。”叶霖双手揣进口袋,语气十分无奈。
“麻烦?案子?”蔡佳璇用袖子擦拭着额头的汗水,有些不解,在她的印象里,叶霖似乎很少说过这个词,因为在她看来,叶霖无论遇到什么疑案、难案,大多数时候都是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
“你过来看看就知道了。”叶霖一脸无奈地瞥了眼警戒带旁那几名身着黑色西装的人,随后越过警戒带往里走。
“这些人是……”身后的蔡佳璇从未见过这些身着黑西装的人。
“看这架势,应该是死者家属雇的,估计又是美其名曰保护现场,以前也遇到过这种情况。”叶霖没好气道。
“有钱人的想法……搞不懂,要是那么多莫名其妙的人进入现场,妨碍公务不说,破坏了现场怎么办?”蔡佳璇扭头看了看那些身穿黑色西装的人,故意提高了调门。
“可不是嘛,他们进不来,又不能不听上头的话,只能在这候着,不过这都不重要,麻烦的还在前头呢。”叶霖阔步走上石阶。
随着石阶一层层往上,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巨大的香炉鼎,有两名痕检科的同事正蹲在香炉边搜查可疑痕迹。
“师父,警戒带范围怎么拉这么大?从停车的地方到这,至少五十几米,还上了那么高的石阶层,不会是死者炸了吧?”蔡佳璇看了看警戒带的范围,脑中闪过无数电影画面。
“不清楚,我和你知道的差不多,你等老秋和家属交涉完,问问看吧,我四处逛逛,顺便找地方抽根烟。”叶霖指了指不远处围着的几人。
被火烧成焦黑色的尸体已经被死者的家属擅自盖上了白布,法医王霏霏十分无奈的站在一旁,看着郑绍秋与死者家属交涉。
“老夫人,我再重复一遍,麻烦您务必配合我们的工作,我们会调查清楚的,请您务必相信我们警方。”郑绍秋用着敬辞,与面前那位拄着拐杖头发花白的老人家交涉着,老人身旁还站着两名衣着光鲜的女人,一位是苏瑛豪的姑妈,一位是苏瑛豪的姐姐。
“不需要!这是我孙子,他是让神明烧死了,是观音菩萨烧死他的,你们不能动他!就是你们王局长来了也不好使!”老人声音沧桑,态度十分坚决。
……
王霏霏轻摇了摇头,摘下手套,蔡佳璇快步上前询问:“霏霏姐,这怎么了这是?”
“还能干嘛,死者家属不让动尸体呗。”王霏霏捋了捋耳边被风吹散的秀发。
“具体死因不明,咱们警方有权利检查尸体吧?”蔡佳璇十分疑惑。
“普通家属确实拦不着,但这老太太是苏式集团德高望重的老夫人呐,说话多少有点分量。”王霏霏无奈的解释道。
“原来师父说的麻烦是指这个……那现在咱们该怎么办?干等着吗?”
“让他们聊着吧,尸体我刚刚偷偷瞄了一眼,烧得面目全非,尸体姿势呈斗拳状,不解剖根本没法继续进行。”王霏霏双臂抱在胸前,依旧一脸无奈。
“斗拳状?”蔡佳璇不解。
“斗拳状呢,是指人被烧死,或者死后尸体被焚烧后,所呈现的一种姿势。在高温火焰的作用下,人体内各组织中的水份会丧失,使皮肤、皮下和肌肉组织变硬,发生凝固性坏死。进一步表现为人体表皮发黑、灰化,甚至是碳化,骨骼肌强度收缩,由于肢体的屈肌比伸肌发达,在肌肉收缩的力量下,尸体会出现关节屈曲,呈现出类似拳击手比赛中的防守姿势,所以叫斗拳状。”王霏霏双手握拳,胳膊向上弯曲,举至头部高度,一边模仿着拳击手的防守姿势,解释道。
王霏霏看着埋头记笔记一言不发的蔡佳璇,有些哭笑不得:“害,你这实习刑警明明应该跟着老叶才对,怎么天天被老叶放出来‘散养’着呢?怪可怜的娃。”
“哈?不会的不会的,师父说他没什么可以教我的,让我多跟着你和林队,还有痕检科的前辈多学学,了解相关知识对案情侦破也有帮助。”蔡佳璇稍稍抬头回应着,随后继续埋头记笔记。
“傻孩子,真容易忽悠。”王霏霏摸了摸蔡佳璇的头。
“说我什么坏话呢?我可听见了啊。”叶霖慢悠悠走来,高声道。
“说你帅呢,怎么?不乐意?”王霏霏耸了耸肩,语气有些俏皮。
“师父,你手里拿的是什么?”蔡佳璇目光一转,看着叶霖手中提着的证物袋。
“还能是啥,宝贝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