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生角家只有他一人,天井中栽满了翠竹,微风一荡,从窗口正能看到青葱碧意,十分雅致。
屋里陈设简单,周平将他放在床上见床头墙上挂着两首无题的诗,不由念道:虚负凌霄万丈才,
醉后且将翠竹栽。
成王败寇任君笑,
千古功业转尘埃。
再看向另一首念道:
士马奔腾貔貅壮,
九州连兵尽北向。
功亏一篑萧墙祸,
英雄有泪余恨长!
只见两首诗的笔画笔力森森,似有无穷气象。其中沉郁悲愤之意带着笔画将一股不平气势合在一起似乎将要冲破纸面一般,周平读了两遍,叹道:“也是江湖失意人!”
正在感慨间,外面进来一个人,面色不善。
周平还以为是他的家人朋友,一问才知余生角也是赁的房子,已经拖了一年房租。周平虽然刚刚认识余生角但已经对他十分钦佩,便立刻还家取来银两交给了房主。
这天晚上,两人将桌子搬到院中,仰望漫天星河,听着草虫轻吟,周平搂了柳青青说些自己小时候的顽皮事
柳青青突然问道:“平哥,你说咱们有了孩子,叫什么好?”话一出口便觉不妥,怕周平伤心。
周平想起父亲,叹道:“男孩就叫狗蛋,女孩就叫小草吧。孩子名字不好听却好养活。”
柳青青知道周平故意逗她,假作不依,两人闹了半天方才睡了。
接下来几日,两人如胶似漆,柳青青开始学着做一些女工,周平在院中开了一片菜地,从余生角家取过两只小鸡,日子也算是悠然自得。
这天周平正修补鸡笼,突听马蹄声传来,他出门一望,见郁成和五个亲兵带着些礼品飞奔而至。
五名亲兵都身穿铠甲,倒是郁成一身布衣,十分显眼。这做派让他不由想起了在长安城外遇到的那位小公子。
余生角听到声音也出来查看,冷哼一声也不同周平打招呼,直接反身回家,周平替他交还房钱时他已经烂醉如泥,并不知晓,周平也没告诉他。
周平见郁成亲自前来道贺,远远迎了上去,等回了家见过柳青青后,郁成笑道:“你小子好福气啊!当年本将要是有你这等运气,我早就连孙子都有啦!”
柳青青脸上泛红,但心中着实受用,当即整治起酒菜来更是卖力。
柳青青现在做菜是越来越得心应手,厨艺进步是一日千里,郁成等人连连叫好,一桌酒菜被吃得丝毫不剩。
郁成道:“你们两人事情我已经大体知晓,虽然你们是两情相悦但名不正则言不顺,这样吧,我给你们做媒,替你们去金陵走一遭如何?”
柳青青逃婚到此与周平私自结合只怕父亲早就气个半死,这自然是她心中一块心病。周平与她商议本来再过上一段时间等柳川稍稍消火之后再去上门请罪。
眼下郁成开口,不说周平感激涕零,柳青青更是直接跪在地上久久不起。
郁成摆手,看了周平一眼笑道:“顺手的事。卫尉刘幸因南北二军火并驭下不严已经被皇上革职,现在掌管南军的是第五成里将军,我需要去金陵拜见新卫尉。”
周平万料不到九卿之一的刘幸竟然因此南北二军摩擦倒台,说起原因还是自己没进执金吾进了南军的缘故。
王北湖哈哈笑道:“周兄弟,我也是才听说了你的光荣事迹,你一不小心将一个卫尉拉下马来可是厉害的紧呐。”
周平唯有苦笑。
郁成半开玩笑道:“第五将军心里肯定要暗暗感谢你,咱们以后的日子也能好过一些了。你这就收拾一下,铠甲兵器都给你带来了,随我一块进京。”
周平随郁成到了金陵已经是晚上,郁成在京有处宅院先去休息,周平向他告了假先去三英会瞧了瞧,里面只有戴春和韩民等,一问高权和董开已经在乡下住下了,帮中事物现在由戴春处理。
高权已经募了三十人,练了这段时间已经大见成效,将鼓楼附近的最大帮会青龙会也一举挑了,现在三英会手里已经握着七条街的生意,接管了不少挣钱的买卖。
戴春拿来账本递给周平,他大体翻翻,看到每日流水在百两上下,叹道:“不错”,抬头对他道:“明天你取银子买些礼品,记住要贵重的,我要送给岳父。对了,多买一些,前几日同袍帮我买房出力良多,我要给同袍送点心意。”
戴春一愣笑道:“帮主办事总是干净爽快,短短几日就成亲了,不知是哪家姑娘有福?”
周平笑笑:“就是咱们的左护法柳青青。”
戴春脸上十分精彩,过了半晌才道:“咳咳……那个……嗯……”
周平问道:“你怎么了,但说无妨。”
戴春小心道:“听说左护法要嫁给……嫁给商贾孟家的,她前一段时间消失不见,全家上下找疯了,那孟家不依,一直堵在门口骂。弄得整个金陵人尽皆知,听说柳夫人要闹着上吊呢……”
周平万料不到如此局面,问道:“这孟家是金陵人氏?”
戴春道:“是,也是商人之家,家境不错。”
周平笑道:“没事,明天我去看看。今晚我去董开家,先不回来了。”
他出门上马来到董家当铺,当铺已经把门板上上了,他一敲门,老孙问:“谁啊?”
周平道:“孙叔,是我,来看表舅的。”
老孙慌忙开门,等周平进来又上上门板,董坤也走了出来,两人一齐跪下道:“见过世子。”
周平赶紧将两人扶起道:“董叔,孙叔,你们万不可如此,我现在就是一个兵丁,不值得两位行此大礼。”
董坤笑眯眯道:“我二人枯守金陵,本以为余生将要昏昏噩噩而过,哪知世子从天而降,我等一干老臣自是欣喜若狂。”
老孙连连点头。
周平叹道:“父亲都已经亡故多年,‘世子’二字,以后切不可再提及。两位大叔在金陵隐忍多年,倒使周平良心难安,以后还是以周平称呼我吧。”
董坤道:“世子哪里话?大将军以英武之姿气吞天下,我等将军故吏,谁不心中叹服?可恨那赵宣狼子野心,不但导致北伐失败,大将军也含恨身陨,每念于此,我深恨之!”
周平默然半晌道:“董叔,我父亲到底怎么死的?”
董坤脸色惨然:“大将军怎么身死,我们也是一头雾水。我和老孙二十余年来一直查访却毫无头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