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她极力支撑着身体,挣扎着要站起身来,可是却十分的费力,甚至额头上都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儿,莲藕见她如此,心疼得眼睛都红了,“陆姑娘,您有什么话,在此处便说罢,您瞧我们小姐这般,如何起身?”
众人见此,同样点头,姜夫人道:“是啊,成珺,你还是先入宫面圣,回来再同小禾说也是不迟啊。”她的女儿受了这么重的伤,怎么折腾得起呢?
然而,陆成珺却是站着不动,拳头也在衣袖中握紧,她走到姜沉禾的面前,道:“我扶小禾起来。”
众人震惊的看着她,心中越发狐疑,到底是什么事情必须要此刻问,甚至明明姜沉禾已经无法移步,她还非要勉强呢?
莲藕哪里会让她扶,她打心眼儿里厌恶陆成珺,明明昨日拿了他们小姐药方,却不送回来,真是可恶至极!于是偏偏站在姜沉禾的身旁不让开,道:“陆姑娘,倘若不是十万火急的事情,您还是莫要折腾我们小姐了,小姐的伤口好不容易愈合,恐怕又要裂开,如此这般反复,不但危及身体,还会留下疤痕!还请陆姑娘体贴我们小姐!”
言外之意就是陆成珺太自私了,他们小姐都这般了,还硬要强迫!
陆成珺哪里想到莲藕会出言责怪,不禁脸上一红,当然,那不是尴尬,不是羞愧,而是被气的!
她真是不明白,什么时候这个小丫头竟然对她生了厌恶之感,这可真是有点儿让她伤脑筋啊!
但是,她要做的事情,又怎么会做不成呢?于是便再要开口,姜沉禾一直注意对方的表情,她突然转头看了莲藕一眼,“你且让开,让成珺搀扶我。”
“小姐!”莲藕气得直跺脚!
众人也是惊呆,到底是什么事情,这两人竟然闹到这个份儿上?
不过,他们才回过神来,便见陆成珺已经替了莲藕的位置,慢慢搀扶姜沉禾起身,而姜沉禾极力的站起来,要靠着陆成珺,但是她仿佛每走一步都艰难不已,汗珠啪嗒啪嗒得往下掉。
只是可惜,没走几步,人就突然摔倒在地,只听得“噗通——”一声,仿佛青石都被震碎了!
姜夫人再也看不下,连忙扑到她的面前,“小禾!”
姜沉禾趴在地上,呼哧喘着粗气,脸色越发的苍白,身子也抖得厉害,好似易碎的娃娃,随时都能够破裂,可是她却极力支撑起身体,死死的抓住姜夫人的衣襟,道:“娘,女儿好痛,好痛……”
姜夫人忍不住落泪,再也顾不得世族夫人的仪态,上前抱住姜沉禾,而这时候,莲藕和莲叶也立即反应过来,奔上前去搀扶姜沉禾,姜老夫人再也看不下去了,冷冷道:“还不快送大小姐进屋,在这里吹什么风!”
丫头们也迅速反应过来,能出力的又是搬椅子,又是搀扶,七手八脚好不容易将姜沉禾送入屋中,陆成珺也一脸担忧的紧随其后,她完全没有料到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而姜老夫人看她的目光却是冷冷的,“陆姑娘还是入宫觐见陛下要紧,小禾的伤就不劳陆姑娘费心了!”
言外之意便是,你已经把我孙女折腾惨了,赶快走吧!
陆成珺惊了一跳,她登时便想出言反驳,可是对上姜老夫人那犀利的目光,她不由得便将话咽了下去,道:“成珺谨遵老夫人之命。”而事实上,即便是说出来这句话,她也不甘心,不由得回头看了一眼屋内,只是可惜,即便是她想要姜沉禾替她说话也不能够,因为对方离得太远了!
独孤衍诧异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实在是好奇陆成珺到底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同姜沉禾那个蠢货说,但是陆成珺不说,他也不好问,倘若是女儿家的私事,岂不是尴尬?
于是,他只是又嘱咐了陆成珺几句,便上了马车,而这边马车上的陆成珺却是忐忑不已,甚至都要坐不住了!
现在怎么办?怎么办?
药方出了问题,姜沉禾那个蠢货竟然没有提前告知她,她该如何应对呢?
陆成珺双手扯着帕子,一下比一下用力,她在脑中飞快的想着,竹墨见她如此,终于忍不住道:“小姐,要不,要不……您还是同陛下说,药方拿错了,想来姜沉禾那个蠢货,未必有治疟疾的方子呢,您可不要受她连累啊!”
她一脸担忧的模样,心中急切不已,然而,迎面却是一巴掌,打得她半边脸都歪了过去,“蠢货!愚不可及!”
陆成珺吐字如珠,“这么重要的药方,我怎么可能拿错了,那不是在告诉陛下,我在藐视他么?呈给皇室之物,岂能有失?况且,既然这张是错的,哪里有正确的方子呢?”
竹墨捂着半边脸,疼得直发抖,却也顾不得,连忙跪倒在地,道:“小姐息怒,奴婢愚蠢,奴婢错了!”
陆成珺烦躁的看了她一眼,满脸的不耐烦,“好了,闭上你的嘴巴,让我安静一会儿!”
竹墨如蒙大赦,连忙将身子缩在马车的一角,一声也肯出,生怕再惊扰了陆成珺,受到责罚。
发泄了怒火,陆成珺觉得舒服了一些,她望着马车的顶棚,快速的思考着,然而,她还未想出对策,皇宫已然到了,独孤衍引着她往里面走,待到一个僻静处,他突然停了下来,问道:“珺儿,那方子……”
陆成珺自然知道对方问的是什么,想也没想,便道:“请殿下放心,方子不会有问题的!”
独孤衍听闻才彻底松了口气,此时他也不得儿女情长,实在是时辰耽搁久了,恐怕父皇会怪罪了!
于是,他加快脚步,很快便到了姜贵妃的宫中,此时皇帝坐在上首,姜贵妃也随意而坐,但是在两人的两旁却是分别坐了两排人,一旁用屏风挡着,放眼看去,能够见到贵女们映在上面的纤影,而另一旁,自然是众位太医们了。
纵然想象过贵女同太医研讨药方,也未曾想是这么大个阵仗,陆成珺不由得一惊,连忙为皇帝以及姜贵妃行礼。
皇帝多次见过陆成珺,又在姜贵妃口中听对方百般的好,因而纵然听说她提供的药方有问题,面上还是带着笑意,“成珺,众位太医和贵女皆认为你的药方无法医治疟疾,对此,你可要给朕一个交代啊!”
言外之意便是,你信誓旦旦的说是医治疟疾的方子,可是却不可用,这不是戏弄他么?
陆成珺惊了一跳,不禁觉得额头汗涔涔,可是,她到底是心性成熟,很快就冷静下来,道:“不知诸位太医和贵女为何觉得成珺的方子无法医治疟疾呢?”
见她还是如此沉着冷静,皇帝的眼中闪过一抹赞赏,道:“这个问题还是由陈小姐回答吧。”
陈小姐,便是陈婉仪了,她听言,立即站起身来,道:“臣女谨遵圣意!”然后,便转头望向陆成珺道:“既然陆小姐出言提问,那么我先问陆小姐一个问题,敢问,既然陆小姐呈给陛下的方子乃是医治疟疾,可是你写了那么多个方子,里面为何没有一味医治疟疾的药材,譬如柴胡、常山等?”
陆成珺被问得惊了一跳!
柴胡,常山!那是什么?!
医治疟疾的药材!
古代也有医治疟疾的药材,那么何必寻找那疟疾的方子呢?陆成珺想不通!
但是,现在的问题是,既然是医治疟疾,那么姜沉禾给她的方子上面为何没有一味药是医治疟疾的呢?
难道拿错了!
这不可能!上面明明写着治虐药方啊!她只不过是誊抄了一遍而已,怎么会有问题呢?
难道是……难道是姜沉禾故意骗她的!
不……这不可能!
姜沉禾为何这样做,难道对方发现了什么?
所以便寻了这个机会来对付她!?
不不不!
不可能,姜沉禾对她感情那么深,倘若真的发现什么,不可能如此平静的!
于是,左思右想,陆成珺生生的排除了一系列的可能,最终道:“陈小姐问的有理,但是我这方子的确是可以医治疟疾。”
“哦?”陈婉仪挑眉,未曾想她提出了如此关键的问题,对方还能够反驳,不由得道:“既然陆小姐如此肯定,还请细细道来,也好让我等长长见识。”她话是这么说的,事实上却还是不相信,因而一定要对方说出个所以然来。
陆成珺又是一惊,她怎么也没有想到,为了一个药方也是如此磨磨唧唧,可是,让她细细说那缘由,她哪里知晓呢?于是不由得皱眉,极力思索解决办法!
然而,就在这个空当,诸位太医已经等不及了,有的贵女更是出言嘲讽,“陆小姐,听闻这方子您只用了一夜,便写了出来,可是我等却花了十数日才研究出一点儿眉目来,由此可见,陆小姐的医术甚高,因而,还请陆小姐不要藏私,悉心赐教才是啊!”
她说的是赐教之言,但是口气却是讥讽不已,众位贵女听闻也是捂嘴轻笑,显然觉得陆成珺不过是想要出出风头,压他们一头,可惜却没有真本事,只有被嘲笑的份儿了!
陆成珺的面色突地一变,她如何听不出这些人在讥讽她,肯定是嫉妒她这么快便拿出药方,压了他们的风头,但是,她的确是说不出缘由来,这可怎么办呢?
而这时候,突然有个好听的声音自那屏风传出,“这个方子,我倒是觉得颇有道理。”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望向那人,就连上首的皇帝也是如此,陆成珺如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看向那人,却只见一抹纤丽的声影,声音清越动人,“陆小姐的第一个方子开的是生石膏、杏仁、半夏、厚朴、知母、竹叶,而生石膏可以清热上渴,而杏仁止咳平喘,再辅以竹叶,正治阳虚,如此可见,此方甚是对症啊!不知我同陆姑娘可是想到一道去了?”
陆成珺只看过几页医书,她对针灸倒是十分了解,对这些药材只是听过一些,哪里知道那位小姐说了什么,不过看对方说的十分有道理的样子,便道:“赵小姐真乃是成珺知音,句句说到了我的心坎上了!”
她说完这话,有种放松的感觉,然而,却迎来一阵的哄堂大笑,“哈哈哈——”
众位贵女竟然笑得前仰合后。
姜思宁坐在一旁,嘴角满是嘲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