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姜沉禾已经不预备在庄子上做过多的停留,毕竟她多留一日,便意味着家中一日无法掌控,于是便亲自去见荣国公,对方听闻,自然答应,毕竟这些日子他一直说姜沉禾伤的太重,无法探望,妻子和母亲皆十分忧心,不见到人,又怎么能够安心?
只是,他女儿这般好好的,他不由得脱口而出,“小禾,你那伤,恐怕要假装些时日了!”
姜沉禾自然知晓,便点头笑道:“女儿晓得,请父亲放心。”
想到这个女儿审问刺客的手段,定然颇通控心之术,虽然他还是难以相信,但是仍是点点头。
辞别了荣国公,姜沉禾却并未立即回屋,而是走到庄子的一处假山,周遭皆是乱石,她择选了一块大的,命莲叶和莲心抬到屋中,二人面上皆露出狐疑之色。
而姜沉禾却道:“去将莲子和莲藕唤来,你们二人守在外面,莫要让人进来。”
二人不解其意,却连忙照做,他们本是孤儿,被老夫人所救,从小服侍姜沉禾,自然对其忠心。
而待到莲子很莲藕进屋,看到那一块儿大石头的时候,却惊住,“小姐这是作何?”
而事实上,他们今日早起便知小姐无事,一阵喜极而泣,只可惜他们二人的手臂和大腿都受了伤,不能服侍罢了。
姜沉禾言简意赅:“我因重伤无法返回,自然不可安然无恙!”
莲子和莲藕得面色发白,他们瞧着地上的大石头,唇都哆嗦起来了,“那,那小姐只假装一番便可,岂能动真格的?这么一块儿大石头砸下去,您……”
姜沉禾却已经褪了衣衫,转过头去,“不必多言,动手吧!此石不重,你二人合力,应当不难!”
可是,莲子和莲藕都站在当地,半分也无法挪动。
他们已经经历了一次失去小姐的惊心,此时又怎么能眼看着小姐受伤呢?于是结结巴巴得道:“小姐,您……您何必如此呢?”
姜沉禾叹了一口气,“我如今在家中地位低微,只恐有心之人啊!”
莲子和莲藕顿时大惊,互相对视一眼,他们便立即想到了陆成珺,这个人处处暗害他们小姐,那么其他的人……三小姐……
想到此处,两个丫头眼中的心疼褪去,换成坚定之色,互相对视一眼,点点头,便合力搬起那大石头,道:“小姐,奴婢动手了!”
姜沉禾挺直了背脊,半分没有躲避,只觉后背一阵剧痛,痛得她浑身都哆嗦起来,额上更是冒出细密的汗珠,一歪身子,整竟个人跌在地上!
“小姐!”莲子和莲藕大惊失色,纵然他们控制了力道,可是,看着那血迹已经染红了衣衫,定然伤的不轻,莲藕泪如断珠,一边抹眼泪,一边道:“小姐,如今夫人已经渐渐同您亲近,想必过不了多久,您便不必这般了!”
姜沉禾笑着摇摇头,她此时脸色已经苍白如纸,勉励说道:“好了,莫要难过,快扶我起来,我们此刻便启程。”
“什么?”两个丫头再次惊住,眼睛里的泪珠儿都忍不住,“小姐,您伤的这样重,还是等到明日吧,明日也不迟啊!还是身子重要!”
姜沉禾只是摇头,她虚弱的勉励起身,却痛得浑身哆嗦,两个丫头看的心疼不已,连忙去取了药膏和绢布来为她包扎上,却瞧着那伤口又是一阵的落泪,“掉了那么一块肉,恐怕是要留疤了!”
姜沉禾无所谓的笑笑,她此生已不准备嫁人,留疤不留疤她一点儿也不在乎,待包扎完,又换了衣衫,她便笑道:“扶我出去吧。”
两个丫头心疼的抹眼泪。
而荣国公早已安排好了马车,上次宝贝女儿遭遇刺客,这一次,他亲自护送女儿回府,只是他本想快马加鞭,却听他女儿道:“父亲,莲藕和莲子受伤,还是缓行为佳。”
荣国公听闻面上一笑,这个丫头,最是厚待底下人,倒是他一想到亲生女儿平安无事,光急着报平安,倒是忘了这件事,不过,方才看女儿的脸色,怎么好生苍白?
难不成,这丫头此刻便涂了粉,装的可真是像样啊,连他都险些骗过了!
姜沉禾自然不会将自伤之事告知亲生父亲,其一恐对方担忧,其二恐对方多想。
如此,马车行得缓,直到太阳西斜,才到了荣国公府,守门的小厮一见荣国公亲自回来,顿时殷勤的迎了上去,又听大小姐回来了,想到夫人和老夫人这两日都念叨着,便急急的差人去报喜去了!
纵然这个大小姐总是闯祸,丢了姜家的脸面,可到底是夫人和老爷的心头肉,他哪里敢怠慢?
于是,姜沉禾的轿子才到姜老夫人的院门前,便见一行人都在门前等候,一华服素妆的夫人便突地一把将她抱住,“我的儿,你可回来了,让娘好等……你父亲说地震时你正在山上,被乱石砸中,身受重伤,为娘想要见,却是见不得……”她絮絮叨叨的说着,泪水粘湿了姜沉禾的肩头。
被亲娘抱了个满怀,姜沉禾心暖不已,对方好不容易主动,她忍痛任由她抱着,勉励扯出一抹笑意,“娘,您别难过,女儿没事,您看,我这不是好好的?”
姜夫人方才说完的时候,便觉察出姜沉禾的身体一哆嗦,此时听对方如此说,哪里能够安心,她连忙上下查看着,可是明明都好好的,只有头上缠着厚厚的绢布,可是……
这时候,莲藕忍不住了,用帕子擦着眼角,“小姐……小姐伤在背部。”
姜夫人一愣,本是还要抱,连忙缩回了手,而这时候,姜老夫人也是一脸的担忧,“如此,还不快扶你们小姐进去,在此处吹风,岂不是受凉。”
姜二夫人站在她身前,也忍不住道:“哎呀,你这丫头也真是,既然受了伤,怎么不回院子,偏生这般倔强,忍痛也向老太太保平安。”
姜沉禾听闻,朝她看去,勉励笑道:“二婶说的是,是小禾考虑不周了。”这话听起来是责怪,而是在夸她孝顺呢!听起来不经意,但是,姜沉禾已经能够感觉到,这个二婶对她的态度变了那么一点儿。
而这时候,姜思宁也是突然一笑,“你活着回来便好,不然你若死了,有人岂不是乐坏了!”她这话说的突兀,众人登时皆望向她,却见她不看别人,单看姜沉禾,“你说,你早不遇到刺杀,晚不遇到刺杀,怎么偏生取药膏的时候遇到刺杀,而且,这药膏也是定期去取,怎么没见旁人遇到刺杀?”
她这样说着的时候,目光又若有若无的瞟向了不远处。
众人循着她的目光看去,正见她瞧的不是别人,正是陆成珺!
姜二夫人登时怒了,“孽障,住口!竟说那没边儿的混账话!”
姜夫人看她的脸色也不好看起来,不过想到这个外甥女性子跋扈不已,连她的脸面都打,便也懒得说话,再者,人家的亲生母亲在此,哪里轮到她呢?
姜沉萝却是忍不住了,“二姐姐,你这是说的什么话!陆姑娘是待大姐最好不过的人了,你怎么能够将此事怪在陆姑娘身上!”
姜思静也道:“是啊,二姐,你不喜陆姑娘也不能如此冤枉好人,她这般柔弱的女子,哪里能请得了刺客?况且,京兆尹大人已经在彻查,那都是训练有素的刺客,可不是一般人能够请到的!”她说这话,自然不是帮着陆成珺,不过是落井下石罢了!
听着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皆是对她的指责,姜思宁面色难看,尤其是亲生母亲为了那个贱人又斥责她,她顿时怒极,不甘得指着姜沉禾道:“你怎么看?你觉得也是凑巧?”
“够了!孽障,你还不住口!来人,扶二小姐回房,莫要在这儿丢人现眼!”还未等姜沉禾说话,姜二夫人已经忍不住了,目光冷冷的瞪着自己的女儿!
姜思宁哪里甘心,一把推开上前的丫头,姜二夫人怒极,指着姜思宁,“反了,反了,这个丫头真是没法儿管了!”
姜老夫人却是皱了皱眉,“好了!思宁不过是开个玩笑罢了,你何必如此!在此处吹的风够了,都进屋吧!”
姜二夫人这才止住声音,而上前的丫头自然皆退了回去,姜思宁看了一眼亲生母亲,冷冷一笑,扶着姜老夫人进屋去了。
姜二夫人狠狠的握紧拳头,一张绣帕上血痕隐隐,却无法止住她的怒火翻腾,她这个女儿,便是被老夫人宠的,不然怎么会如此无法无天,眼见便废了,可是每次她教训几句,老夫人竟然拦着!真是……真是没有比这还令她憋气的了!
然而,就在此时,却有一双手突然握住她的,声音温柔乖巧,“夫人,天凉了,您还是先进屋吧。”
姜二夫人一愣,这才发现握住自己手的不是旁人,正是陆成珺,不禁眼中酸涩,心中凄苦,“哎,你这孩子就是宽容大度,思宁那般说你,你还不怪她!”亲生女儿竟然连外人都不如!
陆成珺却笑得温婉,“夫人多虑了,二小姐只不过是对我有些误会罢了,待到误会解除,想来定然明白我的心意。”
姜二夫人欣慰的拍了拍她的手,两人相携入屋,然而对上姜老夫人那如刀的目光,陆成珺陡然僵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