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然,还想着正事,梁军侯愣了愣,便是心中越发佩服姜沉禾胆量,即便是他,年少刚见到死人的时候,也是吓得浑身哆嗦,哪里像这位这般,连一点儿动容都没有?
他哪里知道姜沉禾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在死人堆里爬过,一颗人头,不过是小场面,即便是她年幼的时候,胆量也是超乎常人。
梁军侯不知怎么的竟然有一种挫败感,仿佛他连一个小姑娘都不如了,于是朝后面一挥手,便有两个护卫连拉带扯的将一人按在姜沉禾的面前,“小姐,这小子嘴硬,竟然一个字都不肯说!”
梁军侯说着,一脚踹在那人身上,对方立即被踹翻在地,身体被捆得如同粽子一般,嘴也被塞上了东西,疼得他蜷缩着身体,然而,却是一声不吭。
姜沉禾细瞧那人的衣着,却只是一身黑衣,而且,上面并无任何的特殊标志,再观其容貌,一脸的络腮胡子,眉目粗犷,皮肤黝黑粗糙,可是……
姜沉禾的瞳孔陡然一缩,目光落在那人的一双手上,手指纤长白皙,竟然同皮肤是两种颜色,那么显然……
“将他口中之物拔出。”姜沉禾霍然出口。
梁军侯惊了一跳,自知这位大小姐一定看出了什么,连忙依言而行,粗鲁的一拽破布,那人便大口的喘着粗气,怒目瞪着梁军侯,“你们是何人?我们兄弟同你们无冤无仇,为何害我们性命!”
梁军侯气得一脚就踹在他胸口,“你呀的还嘴硬,还不快说,到底是谁派你刺杀我们小姐!”
“小姐?谁?谁是你们小姐,她么?”那人梗着脖子,一双眼睛圆睁,脖子根到脸上都通红无比,显然是被气的,“我根本不识得她,又何来刺杀一说!”
“哼!你不是刺杀我们小姐,那为何追着我们小姐的马车跑?还这等装扮,难道不是去刺杀,是领赏么?”周岩也被气得狠了,恨不得狠狠的抽眼前这汉子,奈何他们小姐说不让用刑,他只能干憋着。
“我……我们就是顺路!”那汉子梗着脖子,丝毫无惧。
梁军侯气坏了,“顺你娘的路!实话告诉你,我们大小姐早就知道你们隐藏在落玉、落红两峰之上,因而才假意惊慌逃走引你们出山!那时候,你们定然会怀疑是不是有人走漏了风声,所以必然会派人来查看,但是……嘿嘿……结果你们看到竟然是另一批人在刺杀我们小姐,便知不是你们暴露。”
“但是,你们终要刺杀我们小姐,自然静观其变,倘若那些人无法杀死我们小姐,你们便预谋出手,结果果然令你们失望,那些人竟然一点一点儿被我们小姐的护卫杀光了,所以,你们不得不出手……嘿嘿……可惜,老子告诉你,那些人根本就没死,这一切不过是我们小姐让我等演的一场戏!引诱你这些毛贼上钩,好在这儿等着送你们见阎王!”
说到此处,梁军侯竟然哈哈大笑起来,粗暴的拎起那人的衣领,“怎么样,我说的不错吧?”
那人瞳孔便是一缩,眸色惊变不定,落到这个地步,他其实并非没有猜出他们中了人家的计,但是未曾想对方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埋伏好,杀他们个措手不及,而且,此人说他们是在演戏,难道那些人都没有死?可是,明明他亲自查探过,已然断气儿了啊!
“你小子竟然还不老实交代!”见那人只是眼珠子转,嘴却紧紧抿着,一声不吭,梁军侯气得将他重重摔在地上,伸出拳头就要招呼上去,然而——
“军侯手下留情。”
梁军侯转身去看,却见一抹纤丽的身影已经款步而至,拳头便收了回来,咒骂一声:“算你小子好命!”大小姐竟然为他求情!
那人却早就听不见梁军侯说了什么,一脸惊讶的看向面前的少女,只见对方头戴帷帽,身着罗裙,一步一步的朝他走了过来,她气质沉静,神色淡然,清风浮起,衣袂翩然,身后的披风也摇曳鼓动,分明是玉质天成,风姿如月,同他想象中被刺客追杀逃窜的闺秀简直判若两人……
只是……对方怎么竟然为他求情呢?
那人正疑惑间,便听姜沉禾道:“你方才是不是很奇怪,明明已经亲自检查过,人皆已断气,可为何此时又全都活生生的出现在你的面前呢?”
那人又是讶然,这个少女,竟然能够猜出他心中所想?不过,他此时自然不能够承认,便偏过头去,假意不知,“小姐说的什么,我怎么一句也听不懂呢?”
梁军侯再次被气得瞪眼睛,周岩也恨不得在那人身上补上一脚,然而,姜沉禾却仿佛来了兴致,声音越发婉转,“其实是最简单的闭气之术,我身为医者,自然最擅长此法,我如此解释,你可满意?”
那人便是眉头一皱,显然不相信只是简单的闭气之术便能骗得了他,同时他又心中好奇,然而,此刻怎么可能问出口?
姜沉禾却是微微一笑,“哦,原来不满意啊,那么便让我的护卫为你解惑吧!”她这话说着,转头一喊,“河走,你来为他细细道来!”
河走的嘴角再次剧烈的抽搐一下,自从认了小主人,他便成了打杂的,不是赶车便是回话,可是,让他杀人还成,这回话……河走的眼珠子咕噜噜直转,极力回想那说书的,唾沫星子横飞的场景道:“我们相互动手的时候伤是半真半假,但是每一人必然是满身满脸是血,不过只是迷惑你们的假象,当你们检查的时候,自然先入为主,咳咳……自然,既然是假死,怎么能够让你们细细检查,只在你们探入呼吸之后,我便派人制造了动静,你们的注意自然被吸引,无意再细细检查,如此,即便是闭气不到家的,也可无事。”
那人听闻,便是一怔,果然说的情况如此,既然人满身都是血了,再探鼻息全无,难道还能够活的?再者,他们急着刺杀姜沉禾,自然不能够再细看,而且,前方还有呼喊声,便……
想到此处,那人又怒又羞,合着他是被人家耍了一道啊!
然而,他还没有气完,姜沉禾便笑道:“你查探了那些死伤,可是同样没有降低戒心,你为人谨慎,早在落玉峰的时候便已经查清楚我的护卫人数,所以,当你发现我在逃离的时候,护卫人数不对,你便心生警惕,半分轻视之心也没有,让全部人马下山。”
说到这里的时候,姜沉禾又是一笑,“然而,你万万没有想到,你的谨慎多疑害了你的手下,也害了你自己,因为你万万没有想到,我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以同样的方法设下埋伏,令你损失惨重。”
那人登时瞳孔一缩,他的确是千算万算,也没有算到一个逃命的人竟然还能设计杀人,而且,更令他没有料到的是,对方竟然只是一个十四岁的少女,而那人不是别人……竟然是姜沉禾!
传言不是说,姜家大小姐只是一个草包么?
怎么突然变成了女中诸葛!
想到此处,他恨极了那打探消息的人,真是坑死他了!
而梁军侯却是呆住了,他还想用什么障眼法,悄悄进山杀人呢,合着此人也是相当谨慎,早就把人点清楚了啊!
幸好啊,幸好他听了姜沉禾的计策,不然此去可真是有去无回了!
想到此处,他竟然高看了地上那人一眼,竟然还颇有智谋嘛,不过,聪明反被聪明误,哈哈,谨慎过了头,结果上了当了,带的人都死了!
“哈哈,大小姐,你怎么猜到此人心性谨慎的?”梁军侯也不生气了,转头问姜沉禾。
姜沉禾却是看着地上那人,微笑道:“能够将人隐藏在必经之路的山峰之上,自然是善谋谨慎之人。”而事实上,她并不知道山峰上是否有人,甚至,她根本就不在乎对方有没有全部出动,即便是没有尽数出动,她也是有办法缴清余孽。
不过,经此探查此人心性,姜沉禾已然放心,看来她未曾落下一人。
梁军侯听闻,简直是越来越佩服眼前这位少女了,再也不会因对方年纪小而轻视,不过,此时这人的身份还未问出,他不禁再瞪向那人,“怎么,都到了这个时候,你还不肯老实交代么?”
那人仍是死死的闭着嘴巴,一句不言。
梁军侯气得就想再来一拳头,但是,他中途顿了顿,转头看向姜沉禾,“大小姐,您看他,这恐怕不上刑,绝不会招认了!”
周岩也恨恨的说道:“大小姐,此人非要动刑不可!”
然而,姜沉禾却是始终微笑着,“他是否说实话,已经不重要了。”
“什么?”梁军侯和周岩同时吃了一惊,“什么……意思?”
姜沉禾此时却望向远处一片横斜的尸体,这些人皆是来刺杀她的刺客,然而,她方才细观其言行,发现此人智谋非同一般,看来,这次陆成珺为了杀她,还真是下了血本儿,倘若她不给对方一个回礼,仿佛太说不过去了,是不是?
于是,她突然笑道:“可还有活口尚存?”
梁军侯连忙道:“小姐让活捉四人,属下幸不辱使命,一个不多,一个不少。”
姜沉禾微微一笑,“把他们都带上来,也是时候该好好审问一番了。”
梁军侯便是一愣,这些人各个都是嘴硬的,根本半个字都没有审问出来,难道小姐有更好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