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年山茶花开满了山坡,如火如荼。红盈无比的山茶花开了,山茶花又谢了。
终究没有文靖风归来的消息。
可终淑的肚子有了变化。经过冬的煎熬,春的养育,渐渐的有了形状。
终无悔见状,满腹愤怒疑问和心疼,最终换来一句是他的吗?
终淑点头,眼中充满了晶莹,随即又迎来了失望。
“他对我说来年山茶花开之际,便是他来迎娶我之时。如今山茶花谢完了,也没有他的消息。”
“淑儿,何必如此痴傻,竟做出这等傻事。为何要走你娘曾经......事已至此,就让爷爷为你打听一番。”他有意对淑儿隐瞒一些真相,例如她的身世。
说着终无悔便启程进仓国城,他已经有十好几年的时间未曾踏入这块土地,原因有许多。
仓国城内,热闹非凡,一派繁花似锦的景象。
文靖风这里却正迎来迎娶皇上干女儿秦素素的日子。
离城半年时间,归去便是大富大贵。因为救王上单身抵抗千人,最后身跳悬崖的英雄故事,在仓城内传的沸沸扬扬。
文靖风受尽百姓爱戴,这是一段被千家万户看好的婚姻。
终爷抵达仓国城内的那一天,全城街道彩灯高挂如星月,红丝缠绕花千树。
长亭街道沿街门户都贴上了对联“福慧人间满福慧,鞑侯府内迎新人。”
终爷见状,便问路人到底是那家公子迎亲,竟有如此大的排场。路人皆答,文鞑侯迎亲。
终爷复问,何人是文鞑侯?
“文鞑侯就是在与天秦交战中救了王上的文靖风,文公子。”
“现在是我们陈仓国的大红人啊,历经万险,最后大难不死,抱名而归......”
“如今迎娶的也就是王上的干女儿——秦素素。”
路人皆说那可真是一个美人呢,真是天地结良缘,人神共祝福。
“天秦交战,救了王上......”听罢,终爷脚底一个踉跄,差点滑倒。
这时只见新郎官身披大红袍,在长亭街的前头骑马而来,迎来众人的欢呼。
迎亲的马车紧随其后,看样子是迎接来了新娘子。
宝车上也有一幅显眼的对联“缘定三生百岁同,同窗共沐一帆风。”
话说骑马而行的新郎,一袭红衣,面无表情,喜怒不形于色,可否鲜衣怒马少年郎?
终爷见状,果不其然,就是自己当初医治的男儿文靖风!
他打算向前讨个说法,转念深思一番,倒也作罢。
于是拳头紧握,脚底加速,往回路走。
此时终淑一人在竹屋等候,期待爷爷带回来的是一个好消息。
等了三日,爷爷终于抵达家门。
“爷爷,可有靖风消息?可曾见过他?他过的怎样?有说何时回来见我吗?”
面对孙女突如其来的追问,终无悔不愿将真相告知,却深知瞒得了她一时,却满不了一世,应当将真相告与她,肚子里的孩子和她都有知道真相的权利!
“淑儿,爷爷见到了他,他被封为了陈仓国的鞑侯,比以前更加精神了。”
终淑面露喜色,眼睛里闪烁着星光。
“太好了,我就知道他可以完成自己的抱负的,那,爷爷,他有说何时来迎娶我吗?”
听闻孙女的此言,终无悔紧紧的握了握拳头。“他、他怕是、不能来迎娶你了。”
“爷爷何出此言?”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
“难道??是他忘了淑儿?”
“他迎娶了王上的干女儿——秦素素,怎来娶你,我的儿。”
终淑听闻,双泪垂目,泪水鼻涕交加,竟一时昏厥过去。
当终淑醒来时,身旁多了一个男子。
一头紫青色发丝半梳归于后脑勺,丹凤眼内含多情。脸颊半凹陷,两袖似有风。
“淑妹妹,你醒了”
“刑墨哥哥,你、你怎会在此啊,不是随你师父武修外出研制药物去了吗?”
“是啊,新药研制快成功,师父出海寻一味药,让我先回来照看家门。可没想到我外出一年不到的时间,回来却有物是人非的荒凉感。”
男子说话时眼睛透露出无尽的悲凉,脸庞被修饰的更加俊秀。
“看来邢墨哥哥都知道了……”
“终伯将一切都告知于我,淑妹,怎会如此痴傻?”
“刑墨哥哥,我对他有情,如果爷爷说的这一切都是真的,他果真忘了我,忘了承诺,我便生下这孩子,此生再也不与他相见。”
“如果有一个人愿意与你执手余生共同将他抚养长大呢?”
“我一人犯的错就由我一人承担,何故祸及他人。”
“淑妹,十多年来的青梅竹马,刑墨对你感情你是知道的,为何不等我回来,又为何不给我一次机会?”
“淑妹一直将刑墨哥哥当成亲哥哥,怎会有其他想法。”
“亲哥哥……你不为你自己考虑,也为肚子里孩子考虑考虑,你想他一生下来就没有父亲,受尽世俗人的唾弃吗?”
终淑一直将双眸紧闭,不再言语。两滴晶莹剔透的热泪再次划过那张消瘦冰洁的脸。
动人的脸庞此刻让人更加怜爱。
日子如流水般一去不复还,光阴不等人便又过去了八月。陈仓迎来了第一场初雪。
邢墨一直守候在终淑左右,希望她能看到自己对她的爱,时间改变不了什么,只会让他爱的越发地深沉。
终淑独依竹屋小憩,雪袄加身,只闻声声咳嗽,竹林上的白雪重重叠叠,一层又一层……
她双眸一直注视着通往清水河忘忧崖的小路,脑海又闪现出一年前初见文靖风时的场景。
她一定对他的承诺还怀着希望。茶花落尽,寒梅盛开,为何心心念的他还不来?
直到身旁的孩子哭泣声响起,终淑才回过神,擦干脸上的泪水,伸出皙白的手抱起孩子
那双手既枯瘦又苍白,血色渐渐淡了……
终无悔采药回来,见淑儿视线所及的地方,自然知她心中所想。
这大半年来,终淑思念成疾,心怀怨结,身体状况一日不如一日。
即使终无悔医术高明,年轻时有药宗的称号,却也难以使孙女康复。人啊,只有心中没有活下去的盼头,就是神仙又能奈何!
刑墨深知终淑心有怨结,却又不知如何开导,心想,解铃还须系铃人,便别过淑儿与终爷,一人只身前往仓国城,寻文靖风。
刑墨从小跟随武修,除了制药的本领外,还拥有一身高强的武功,行走如风,轻功助力,也就一天的时间便来到了仓国城。
经过多次打听便到达“鞑侯府。”
“鞑侯府”几个朱红色油漆的大字映入眼帘。仓城地势相比风凉镇更加高,一路北上,雪景便也更加壮观。
文府内,秦素素因怀有身孕八月,被王上派人接进宫修养,终日太医和丫鬟在身边陪伴,生怕出一点外。
“哐哐哐……”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
文府里面传来仆人的声音“谁呀,大雪天的有何贵干?”
“找你们侯爷,文靖风。”尤其是文靖风几个字仿佛有千斤重。
仆人骂骂咧咧的打开了门“胆子真大,敢直呼侯爷大名......”
“侯爷正在房内休息,不见客。”
刑墨哪里肯听,根本没把眼前的仆人放在眼里,脚一踹,便大步走进了鞑侯府。
见有人擅闯府内,一群护府侍卫快速赶来,将刑墨围了个水泄不通。
文靖风此时正在房内,手里拿着离别之际,终淑为他缝制的蓝色流苏配饰,上面用金线绣了一首诗:
金风玉露,郎艳独绝
青山绿水,花开逢君
......
一滴清泪滴落在流苏的尾端。听闻门外的喊闹声,文靖风将流苏放进自己上衣的内袋里,出门一探究竟。
“何人来我府上放肆?”
先闻其声再见其人!
刑墨见一个身着青衣的翩翩少年正大步向自己迎来,内心肯定此人便是文靖风。
只见来者楚楚生风,神情奕然。好一个音容兼美,姿貌无双。
“年纪轻轻,便有这副相貌,这等荣耀,难怪淑妹会为之倾心。”刑墨眼角掠过一丝失望的神情。
“文靖风,你可记得风凉镇?”
听到风凉镇三个字,文靖风眼神温柔了许多,一年前的景象又浮现在眼前。
“你们都退下吧,公子进来说话。”文靖风支走了所有侍卫和仆人,将刑墨带入房中。
刑墨一袭黑衣,紫青色长发直到腰间,两人皆是七尺身形,无比迤逦。
这如果是一幅静态的画像将会十分养眼。
“你可还记得淑儿?”刑墨见文靖风不说话,便开口问道。
哪知文靖风一听到终淑的名字,终于按耐不住内心的情感,泪水无声的滴落。
“淑儿,她还好吗?”
“还好吗?你都对她做了什么?说好的迎娶她,最终迎娶了别人。为何负了她?既然做不到,又为何要侵犯她?”
刑墨无比愤怒,话语间充满了杀气。
文靖风不答,左手的大拇指在手心掐出了血珠,染红了指甲。
“我不值得她托付终身,你若与她相识,便可替我传达,让她忘了我,重新找个爱的人……嫁了吧......”
“忘了你,嫁了?呵呵呵,文靖风,你可知她为你生了一个儿子啊,如今身患重疾,时日怕是不多了!真是可笑,原来堂堂陈仓国的鞑侯也是这等小人,从不将承诺当回事么?”
当文靖风听到”儿子“”重疾“字眼时,眼睛瞪得很大,血丝满布。内心一遍又一遍的默念,“淑儿,淑儿......”
“如果不是因为杀了你苏儿会没有父亲的话,我今天一定不会放过你。消息给你带到,怎么做就看你了!”
“苏儿,就是我的儿子吗?”
“文白苏,这是孩子的名字,你这种人怎么配拥有淑妹生的骨肉?”
刑墨一刻钟都不愿在屋里待下去,重重摔门而出。
这一刻,终于在没人的时候,文靖风内心这一年来的愧疚、思念和无奈都化为痛哭声,余音在房内回绕。
刚刚从自己嘴边吐露出来的话,好似一颗颗毒药,一直在侵蚀着那颗血淋淋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