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儿,你为何这般傻,四十年过去了,我始终忘不了你含恨而去的那一天......”
“医师、医师......”李达侍卫叫了几声,并没有听到回音,感觉不对,便向前再迈了一大步。
武修终于回过神,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失态,连忙掩盖自己眼里的心事。
“医师,王上要问你话呢,怎么一直没有反应?”
“请王上降罪,臣刚才有些恍惚了。”
“大胆,给王上诊脉,敢疏忽.......”
“李达,不可无礼,且把医师请到本王面前,本王有话要问。”
“是,王上。”李达一转语调“医师,请!”
当年终情在王宫离世后,武修曾来见过她最后一面。四十年过去了,自己早也不是当年的模样,就连自己面前的这位故人也一改容颜,终究是老了吗?
四十年了,自己不曾踏入过这块土地分毫,眼前这位故人可还记得自己?
“武医师,本王身体可有恙?可有何要叮嘱的?”
“王上龙体大安,事情自然是没有的。”
“哦?是吗?之前两位小姑娘却说本王心有怨结,你怎么看?”
“王上为一国之主,每日操劳甚多,心怀天下,自然有些忧虑,依臣看,并无大碍。”
“是吗?”说着,王上面前的棉纱帐子慢慢的脱落了下来,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就这样暴露出来,它正盯着武修。
透过这双眸子,潜藏在内心的思绪再一次涌现出来……
王上与武修,曾经有过那么一段刻在骨子里的回忆。
当年在街上替终乞儿解了围,年幼的武修终于找到了一个安身之所,准确说,那时候他还不叫武修,叫武千尘。
那一年,长亭街十里桃花。
那一年,他第一次入了别国的王宫。
先王身患重疾,师父终乞儿带他入宫长长见识。那时的千尘,却不曾想自己的安静和异国的风味深得如今王上的喜爱。那时候的王上也就十岁的年纪,体弱多病,因为王权的争夺使得他身边并没有什么朋友,却唯独与武千尘相处甚欢,所以千尘九岁到十四岁的时光都在这座清冷威慑的宫内陪王上度过,直到先王病逝,新王上任后才结束了陪伴。
新王告诉他,这辈子他就是他最好的兄弟,只要是千尘想要的东西他都会满足他.......
那一年,他带着最好兄弟的“金口玉言”离开了王宫,期待着下一次的相遇......
终乞儿的女儿终情,与千尘虽算不上青梅竹马,感情却十分的深厚。终情的温柔大方、善解人意的性格使得少年时期的千尘获得了许多的温暖,他也因此爱慕了她多年。
谁知晓?
那一年,王上因为治病的机缘遇到了终情。
那一年,他看上了自己心爱的女人,将她锁在了深宫,娶了她做了爱妃。
自己的爱意还没有表达出口,心爱之人就这样离开了,这是一段还没有开始就以失败告别的爱恋。
那一年心爱之人为王上披了嫁妆。
那一年,自己因为难过醉倒街头。
那一年,他不曾一次问自己,如果好兄弟成亲的那天,他对他说“这个女人我也喜欢,你能否不娶?”情儿是否就会回到自己身边,因为他说过啊,“只要是你想要的东西我都不会与你争抢,都会满足你,你是本王最好的兄弟......”
终究是童言无忌......
王上迎娶情儿是明媒正娶,奈何因为情儿家世原因只能让她做了妃......
王上啊王上,却在酒后乱性伤了她的情......
终于繁花落尽,只剩苍凉......
再一次的见面就是情儿归去的那天,王上看着千尘哭红了眼,五年的陪伴,刹那间化为了云烟,寻不得踪迹......
他何曾不知自己的好兄弟喜爱情儿?自己成亲的那天,派人去给千尘送帖子,千尘没来......所谓好兄弟就是对方的一个眼神一次缺席自己都能知晓原因......他懂了,在情儿与千尘之间,他只能拥有一个,而他选择了情儿。千尘可知?他曾在心里暗语千遍“除了情儿本王便事事依你........”而这句话终于归了尘土,无声无息......
武修止不住思绪,四十年来,他曾以为,一切都会过去,该遗忘都会被遗忘,他不再是武千尘、不是那个曾与王上做过好兄弟的千尘,他是武修,是那个浪迹天涯,终身未娶的武修......
为什么与他对视的一瞬间似乎一切记忆都被激活了......
“你还是来了,千尘。”
“千尘?四十年过去了,你果真还记得我吗?王上?”武修心里波浪翻滚,不曾一次问自己这个问题。一颗硕大的泪珠从那张历经尘世的脸上滑落,这一切都源于两个字“千尘”。
可他故作不知,反问道,“王上,可是认错人了?臣是武修,不是什么千尘。”
听到对面人的回答,王上罢了罢手,示意李达和身边的人都下去,安排接下来的医师稍后再诊。
李达释意,带上一伙人离开了大殿,门外的清夏还在等着爷爷——武修。
“本王果真认错人了吗?四十年了,你终究还是恨本王,对吗?”
“臣与王上素未谋面,何来恨与爱,臣就是一介草民,不值得王上三番五次认错了人。”
“是吗?你以为你改了名字,容貌渐老后本王就认不出了?千尘啊千尘,这些年本王找你找的好苦啊,有一些恨该释怀了。就当为了情儿吧。”
武修所有的伪装都被“情儿”二字打破的防线,眼里的泪水更加肆意了,虽然这是自己曾在心里默念了无数次的名字.......
“王上,你认为老臣该如何释怀,又该释怀些什么?”
“本王抢了你爱的女人,没有实现对她的诺言,你是应该恨本王......”
“既然王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老臣也就无话可说。实现不了的承诺千万别乱许,尤其是你啊王上,金口玉言,拿刀子都刻不动的痕迹.......既然爱她,为何让她含恨而死?当着她的面挥发自己的兽性,这还是老臣认识的王上吗?
“千尘,朝内之事,诸多的身不由己,后宫你争我夺,情儿最不擅长,本王与她也是被有心之人利用了........”
当年,王上登基后面临后宫的大选,他曾给情儿承诺此生只爱她一人。对于情儿而言,既然爱上了这个男人,就要忍受一些刺眼的桃花,可她还是将他的承诺放在心底。这个深宫大院,无垠的寂寞与心酸,内心没有信念的女子可是很容易逼死自己的。情儿朝内无人,王后的宝座是坐不上去了,她也没曾想过坐上这个位置,她想要的只是王上的爱。
可有一人,她太适合这个位置了。朝中老爹乃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史丞相,大哥为刑部尚书太史柒泷、二哥为冲锋陷阵镇守边关的大将军太史威雄,掌管陈仓的大量兵权。这个王后的位置自己不坐谁来坐?太史珊珊的眼中始终容不下情儿。情儿太干净了,太受宠爱了,太招人嫉妒了,所以她设计出演了这么一场戏,情儿最终作为后宫之斗的牺牲品......
听完王上的一番言语,武修老眼里皆是心疼与悔恨,“如果自己早一点说出口,情儿是不是就不会卷入这无尽的深渊......”
这时的清夏还在大殿外等候,看到所有都出来唯独不见自己的爷爷,内心不免担忧,一时间也顾不得那么多,直冲冲的闯入了大殿,文白苏却一直跟随左右......
突然闯入的两人,打断了王上与武修的对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