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七不愿与她纠缠此事,岔开话题道:“你去了这许久,可兑到银子了么?若是没兑到,咱们这一路可得西北风了。”
念雪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嫌弃地道:“瞧你长得人高马大,谁想竟一点出息也没有。”手掌悠地往前一按,笑吟吟地道:“你瞧这是什么?”
林七见桌上放着一叠银票,粗略一算只怕不下千两,怪道:“你究竟当了什么,竟换了这许多银两?”
念雪道:“你到说说,我崔家什么最值钱?”林七随口道:“那自然是药了!”念雪道:“你倒也不笨!”
林七念头猛地一转,几乎叫出声来:“你换了这许多银子,莫非卖的竟是回天丸!”念雪急道:“你小声些,让人听到可就糟了。”
林七道:“你也知道怕,若崔爷爷知道了,非打你...不可!”他本想说‘非打你屁股不可’,想到对方是个大姑娘,半句话便硬生生咽了回去。
念雪撇嘴道:“爷爷才没你说得那么小气,他每年都能炼出二十余粒,除留几粒作备用外,还不是大都放在药堂售卖。这东西在外人看来是救命良药,在我崔家看来也不过是一桩买卖罢了。”说着将那银票分出一半,递与林七道:“这是一千两,便由你收着吧!”
林七这两日穷困潦倒,对银子那是百般渴望,有时做梦都能见到天上掉银子,却哪有脸伸手去接?连忙摆手道:“还是你收着吧,反正你我一路同行,有你吃的总饿不着我!”
念雪没好气道:“婆婆妈妈磨磨唧唧,爱要不要!”随手将银票收了,又道:“赶紧收拾收拾,这客栈只怕不能呆了,咱们这就得走!”
林七正要问个究竟,她已急匆匆出门去了。他也没什么要紧之物,随手将宝剑挎在背上,摸了摸怀中的小瓷瓶,不禁一阵心动:“我这十余日虽没吃什么山珍海味,却也每每酒足饭饱,总共也才用了四五两银子。这药丸竟价值两千两,够我用二十年的!”
他哪知这只是念雪顺手卖给药店的价格,若遇上真正急需之人,便是价格翻上一倍也不在话下。
不过心动归心动,他终究知道自己身有暗疾,崔占成之所以给他留药,那是为了以备不时之需,所以即便穷困潦倒,却也从未打过它的主意。
正胡思乱想间,忽听得楼下一阵嘈杂,竟又有人闯进店来。林七只觉那为首之人十分面熟,仔细一想便即醒悟,暗道:“这不是念雪的大哥吗?他怎么来了?还带了这许多人?”
来人正是崔运鹏的长子崔勇,昨日与他有一面之缘。林七见他与伙计低声说话,似是在打听什么,不禁暗自奇怪,心道:“这崔家莫不是出什么事了?”
忽听身后有人低声道:“林大哥。”却是念雪从后窗跃了进来。林七道:“你大哥怎么来了,你们家莫不是出什么事了?”
念雪吐舌扮了个鬼脸,笑道:“他是来找我的,我是偷跑出来的,那回天丸也是我偷偷拿的!”
林七瞠目道:“那你还不快去认错?”念雪道:“家里死气沉沉的,我才不要回去。”回身又爬出窗去,回头道:“他要是问起来,你就说没见过我,他就算不信也无可奈何,我在西城门等你。”
念雪走后,林七大模大样走下楼来,毕竟自己行踪早被打探得一清二楚,想躲也没地躲去。
刚一下楼,便听得崔勇道:“原来是林公子,幸会幸会!”因昨日被他父子冷落,林七对这崔公子着实没什么好印象,略一拱手算是回礼,口中道:“崔公子日理万机,平日难得一见,今日怎么有空到这江州城闲逛来了。”
崔勇怎会听不出他是暗讽崔家慢待客人,但眼下有求于人,却也不好就此翻脸,尴尬地笑道:“林公子说笑了,在下又非达官贵人,谈何日理万机。实不相瞒,在下此次前来,是为了寻找舍妹。却不知她现今身在何处,烦请公子告知!”
林七本还待损他几句,见他姿态谦恭倒也不好放肆,淡淡道:“在下并未见过令妹,公子不妨道别处看看。”
崔勇早已问过店中伙计,见他睁眼说瞎话,不禁心中有气,说道:“分明有人见她出入此处,公子为何有意欺瞒?”
林七道:“既是有人见过她,崔公子大可去问他,又何必多此一举。这客栈客房甚多,就算她也住此处,也未必是与我同路,何谓有意欺瞒?”说着径直便往外走。
崔勇早已不耐,一使眼色,随从立时一字排开,堵住了客栈大门。林七止步道:“崔公子这是何意?”
崔勇冷声道:“若不将她交出来,你今日休想踏出这客栈。”
林七笑道:“崔公子你知道吗?其实我昨日就想揍你了。”说话声中身影一闪,悠地冲到他身前,抬手在他脸上轻轻一抚,复又向后退去,待说到‘了’字竟又退回到原地,笑吟吟地瞧着他道:“不过你弟弟妹妹都是好人,崔爷爷更是于我有恩,我实在是不愿折他们的面子!”说着身影一闪便出了大门,众人见他动作快如鬼魅,尽皆吓破了胆,哪里又敢阻拦!
林七到马厩寻了马,见左近还有不少马匹,心道:“这些马只怕是那冤大头的,倘若给他留着,还真不易甩掉这条尾巴。”当即将缰绳都解了,伸掌在马腿上一拍,马儿吃痛纷纷四下奔逃。
林七待马匹逃了个干净,才拍了拍自己马的马背,自言自语道:“马儿呀马儿,就因为舍不得你,你可知我受了多少冤枉气?”施施然跃上马背,纵马向城西而去。
崔勇回过神来,一张老脸胀得通红,林七这一卖弄真真叫他他颜面扫地,真比杀了他还难受。见众随从皆默默望着他,怒道:“你们这些饭桶,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快追?!”
众人轰然答应,似是恍然大悟,纷纷夺门而出,却见马厩空空如也,马儿早已不知去向。崔勇只觉胸中气血翻涌,几乎呕出血来,嘶吼道:“姓林的,我跟你没完!”
许久之后,柜台下钻出两个人来。伙计跑到门口张望一番,说道:“掌柜的,没事了,都走光了!”掌柜道:“谢天谢地,总算没打起来!”顿了顿忽道:“对了,那两间客房你收房钱了没?”
伙计顿时神色一滞,赶紧摇了摇头。掌柜怒道:“你是干什么吃的,又伺候吃又伺候住的,竟然不收银子?”
伙计心道:“你自己不也吓得屁股尿流,大气也不敢出,这会儿反倒来怪我!”猛然想起那姑娘来,忙道:“掌柜的别急,不是还有个姑娘吗?咱们找她要房钱便是。”说着匆匆奔上楼去。
不一会儿,又垂头丧气地奔下楼来,丧着脸道:“没人啦,全走光了!”
掌柜干嚎道:“老天哪,可要我怎么活呐。好不容易来了两个客人,竟然还不给房钱!都怪这帮无事生非的王八蛋!”
伙计忽道:“不对啊,掌柜的,我记着那姑娘不是押了东西在你那儿?”
掌柜恍然道:“哦,对对对,被他们这一闹,我倒给忘了,这帮王八蛋!”说着从怀中摸出那耳坠,用牙齿咬了咬,喜滋滋道:“走得好,走得好!但愿她可别再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