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跟着师傅来到山上,已经近一年多,与其他师兄弟们相比,周逸虽然“功进神速”,但他自己对此却很不满意,纵然已经摸索到道基所在三个月,可没有玄妙的法门引着体内真气流转疏通,这道基基本就跟没找到一样,对此,他感到份外苦恼。
这些苦恼他不不敢跟师傅说——在他看来,云松都已经是四十多岁的人了,有没有找到道基所在还说不定,这个问题若是问他,那不是揭人家伤疤吗!可一番探查之后却了解到,整个蜀山教庭里,除他之外,摸索到道基所在的似乎也就寥寥几人而已,而且这几个人也没有什么所谓的修为,只是对于天地的变化敏感一些,用现在的话说,就是有点神经病,这样一来,他就更不敢将自己已经摸索到道基所在的事告诉别人了,无奈之下只能硬着头皮翻阅藏经阁里的典籍,意图找出点先贤留下的门道。
可山上古籍虽多,却并没有多少有关于道基修炼的记载,有的书上出现的寥寥数语,也是虎头蛇尾含糊其辞难成章体,他上一世研习的玄庭妙法《夯根筑基楔》倒是对道基修炼好处多多,可放在这一世来说,已是去本存根,好处倒是也有,只是太深奥了些,他现在还接触不到。
于是他将这些苦恼说予山中的精怪好友们听,小狐狸精阿彩和槐树怪赫伯将自己的修炼法门原封不动地倾囊相授,周逸稍作尝试,发现根本就行不通,毕竟人妖殊途,这样的结果,倒是也说得过去,而野鬼安若知本来就没有什么修炼法门,在此之前一直都是摘取他生前所学习的玄学中那些对身为厉鬼的他有用的东西,东拼西凑,摸索出来的东西也是没什么鸟用,能修炼至今,还是靠那所谓的风水!倒是遇见周逸之后,通过听他们探讨有关修炼上的问题,这才有所起色。
最后,他还是得硬着头皮去问他师傅云松。
周逸心怀忐忑地来到云松的小别院,踌躇良久,终于叩响房门,
“师傅,我是静笃。”他在门外轻声说道。
屋里传来脚步声,房门“吱——”被打开,云松将周逸请到屋里,坐在八仙桌旁,周逸抬眼环视四周,细细打量,他师傅云松的小别院一直是他捉摸不透的存在,毕竟整个蜀山道庭,住在外面的只有他师傅一个。
云松笑了笑,
“你这时候来这里,应该是有事吧。”
周逸点点头,还没来得及说话,便看见云松嘴角的笑意更深了几分,
“你早就应该来了,竟然拖到了现在,说实话,为师有点失望啊。”
周逸忍不住吸了一口气,诧异地看着云松,说:
“师傅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三个月前就已经摸到了道基所在,却迟迟不肯来问我,在浩如烟海的藏经阁里找得很辛苦吧,你那些妖怪朋友们呢?他们没告诉你什么吗?”
周逸看着一脸欠揍的云松,嘴角不由得抽了两抽,而后讪讪一笑,
“师傅,你怎么什么都知道啊,看我找的那么辛苦,你竟然没有主动告诉我,您这师傅当得,也有点……太不靠谱了吧。”
云松看着眼神微微躲闪的周逸,平静道:
“你不要以为我在跟踪你,你是我带上山的,保证你的安全是我的责任,至于为什么一直没有主动告诉你,这是你的命数,我不能随便干预。”
周逸吐着舌头做了副怪相,然后说道:
“师傅早就算到我会来,是否给我准备了点什么东西呢?”
“早就给你准备好了。”
云松笑着从怀里摸出一本斑驳黄皮古书——《乾明悟道易》,递给周逸。
周逸将书接过来,急不可耐地开始翻看,云松静坐在一旁,看周逸一目十行,将书翻得哗啦啦响,笑着摇摇头,眼中有点小无奈。
将书翻过半本,周逸便开始赞叹起来,
“我去,这才是咱们蜀山教庭该有的东西嘛,藏经阁里的那都是些乱七八糟的什么东西,浪费我这么长时间,咦,对了师傅,你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他忽然抬起脸来,眼神里带着迷惑问道。
云松收起笑容,一脸认真地说:
“因为我跟你一样,也是难得真正有修炼条件的人。”
“这话怎么说,难道师傅您早就摸索到道基所在了?”
云松闻言陡然立起了眉毛,
“怎么,我就不能摸索到道基所在吗?”
周逸知道自己一不留神说错了话,于是讪讪一笑,赶紧将话题岔开,
“那照师傅您的意思,咱蜀山教庭里还有不能修炼的?”
云松微微摇头,
“修炼这件事,人人都行,只不过,有些人天生就是修炼的好苗子,有些人只能浅尝辄止,就像你的这些师兄弟们,他们虽然也有道缘,但却没有灵根,咱们蜀山教庭自古就没有拒人于门外的道理,但将这些东西教给他们,对他们来说没有好处只有害处,所以关于真正的修炼妙法,一直都是被掌握在少数几个有修行潜质的人手里,可惜到我这一代,就剩我一个了。”
说着,忍不住怅然一叹。
周逸牙齿轻咬着嘴唇,看着一脸愁容的师傅,展颜一笑,说道:
“师傅您放心吧,蜀山教庭传到我这儿一定会发扬光大的!”
云松眉头渐渐舒展,
“师傅倒是不求你将蜀山教庭发扬光大,只要别让咱们这一脉就此断了香火就好,我算是比较幸运的,寻了这么些年终于寻到你这么一个有灵根又愿意上山的人,只可惜,这种事毕竟可遇而不可求,也不知为什么,这些年,有灵根的人似乎越来越少了,嗨,算了,一切还得靠缘分,多说无益,不说了。”
周逸搔搔后脑勺,傻笑着说:
“有志者事竟成,我才不相信什么缘分,不过话说回来,咱们学道的,为什么这么相信缘分这回事呢?数术这门知识,虽然也常常应验,但终究是飘忽不定,而且带着点侥幸的感觉,为天地立命,为生民立心,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我们不是更应该相信自己才对吗?”
云松眯着眼睛纠结了一会,莞尔一笑,
“你说的也有几分道理,不过,修行修行,且修且敬畏,且行且珍惜,我们不是要将希望完全寄托于缘分,但既然缘分是一种捉摸不透的东西,那我们对它怀有一份敬畏,终究是好的,你说,对不对。”
周逸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砸吧了几下嘴,语气突然变得神秘人认真起来,
“师傅,依你看,数术这门学问,到底是一种怎样的存在?”
云松抿唇而笑,无奈地摇了摇头,
“关于数术,我只是从传说中知道是由在黄河出现的龙马和洛水中出现的神龟而得,最早可以追溯到上古伏羲的那个时代,后来被一些聪明绝顶的人分解成了《易经》《奇门遁甲》等书,但关于里面的奥义,我还真没研究过。”
顿了顿,他接着说道:
“不过我倒是认识一个人,愿意为你引见一下,不过他是否愿意见你,我不敢说。”
“什么人,谱这么大!”周逸脱口而出,听上去对云松说的这个人很不感冒。
云松面色稍变,煞有介事道:
“这种话你可千万别乱说,被他听见,你可就见不着他了!”
周逸小心翼翼地环视四周,转回头来一脸狐疑,
“师傅,您可别吓我,咱门山上难不成还真有这等厉害人物?”
云松不置可否地点点头,自豪地说:
“蜀山教庭渊源已久,虽说史书里只可以追溯到先秦,但实际上可以追溯到上古,几千年的积淀了,虽说之间也曾受过几次重创,还差点伤到根本,以至于现在的影响力越来越小,但毕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山上活着几个陆地神仙般的厉害人物,还是说得过去的。”
周逸当即来了兴致,两眼放光,
“那师傅您什么时候跟我引见他老人家!”
云松掐指一算,而后摇摇头,
“你不要着急,现在还不是时候,等时机成熟,我自会带你去见他。”
周逸不由得有点小失落,像个孩子般耷拉下脸来,云松看着好笑,却只是微微咧咧嘴,于是便语气淡淡地下了逐客令,
“好了,法门你已经得了,今天来这儿的目的也就达到了,回去好好参悟吧。”
周逸当然听得出师傅话里的意思,也不多做纠缠,站起身来,双手合着太极印冲云松躬身作了一揖,
“师傅,徒儿告退。”
“走吧。”
周逸不急不缓的走出院子,云松不曾起身,只是在屋里静静地看着周揖离开,半晌,叹了一口气,
“苗子确实是一颗好苗子,但就是气太盛了,还有欠磨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