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清早,周逸和苏恩德库拉像往常一样醒来,只不过因为只有一个卫生间的缘故,苏恩德库拉在床上多躺了一会。
招待所不提供早饭,一洗漱完,两人就下了楼,准备直接把房退了,然后去找点东西吃。
一楼小厅里还是老样子,茶香弥漫,只不过柜台后面已经看不见昨天晚上那个满脸丧气的女前台,换成一个中年男人坐在窗前的沙发上。
周逸的目光不自觉地转向坐在沙发上的中年男人,余光扫见放置在桌子上的茶具,茶道用到的那一套一样不少。
中年男子闻声抬起头来,微微一笑,乍一看面相十分普通,但仔细看又觉得有一种清炼的感觉,因为这张脸看上去实在是太平静也太自然了,可偏偏还有一双深邃的眼睛,都说面由心生,这在修道之人中比较常见,但在市井小民中实属罕见。
周逸怀疑这男人可能也是个修道的,就算并非教派籍名在册,也肯定受过高人的指点,他灵觉敏锐,自然还能感觉出一些别人难以感觉到的东西,就比如说这个男人脸上平静自然的来历,肯定是经过刻苦的自我磨练才得来的。
“这么早就出去啊。”中年那人用略微有点干涩的热情冲周逸和苏恩德库拉招呼道,很明显,他不擅长这个。
周逸态度还算礼貌,点点头,
“是的,叔叔,我们想退房。”
“退房啊。”中年男人从沙发上站起来,笑了笑,而后又坐了回去,“时间还早,不如坐下来喝杯茶吧。”
周逸笑了笑,看上去有点狡黠,身子转了一个弯,便向沙发那边走去。
沙发正好有三只,围着中间的红木桌子,中年男人坐在中间那一只沙发上,周逸和苏恩德库拉大大方方地在两边坐下来。
中年男人翻开两只茶碗,提壶倒上茶水,慢慢说道:
“小哥看看我这几棵花草怎么样?”
“很有味道。”
中年男人将茶壶放在一边,笑道:
“算了,我也不跟你兜圈子了,我在这儿等了你半宿了,有点事,可能需要你帮一下忙。”
都是同道中人,周逸也犯不着揣着明白装糊涂,
“什么忙,您说就行。”
中年男人没急着说正事,而是将手轻轻一抬,
“先喝杯茶吧,正是好火候。”
恭敬不如从命,周逸拾杯轻轻抿了一口。
这时候才听见中年男子开话,语气较刚才自然了许多,
“我叫赵峥,这家旅馆是我开的,这下面有什么,你也已经知道了,说实话,我也是有几年道行在身的人,可这件事情,确实是束手无策,之前也找过几个法力高深的前辈,可都没办成,昨天我起了一卦,卦象说飞龙在天,利见大人,一直等到十点多也没见着人,原以为水平不够占的不准,却没想到是你们。”
“你想让我帮你解决点下面的恶鬼?”周逸问道。
赵峥点点头,又摇摇头,
“不是解决,是……给他们一个妥善的归宿吧。”
“我有一个问题没有想通,您怎么就知道我对这下面的事有所了解?你在屋里装针孔摄像头了?”
赵峥莞尔一笑,
“没有,您真的是想多了,好歹我也是个修道的人,那种缺德事,办不出来的,你不知道,我那个侄女,就是昨天晚上在这里值班的那个女孩,是个身上有仙儿的人,这里的事情她也知道,一开始就看你俩不对劲,后来你在房间里做法的时候,他干娘有感应,就告诉了她,她又及时告诉了我,不怕你笑话,听到消息后我就一直没睡着觉,都坐在这里等了您快仨小时了。”
周逸的语气里多了点揶揄,
“没想到你侄女这干娘还挺上心的。”
赵峥意味深长地随声附和,
“都是修道的,为的不过是能多攒一份功德罢了。”
周逸也知道这山清水秀的地方善灵居多,突然觉得自己有点不太礼貌,赶紧岔开话题,
“你为什么不请人直接解决了他们,给他们一个好的归宿,好像没这个必要吧,可以告诉我原因吗?”
赵峥叹了口气,正色回道:
“不瞒您说,这周围的一大块地,几百年前就是我祖上的,后来改朝换代,这改革那改革的,就成了现在这样子,这里面的事儿不用我跟您细讲您也能想得明白,祖上看似荣耀,但实在是作孽太多了,家族撑到我这一代,还能这么富裕,也算是个奇迹,不过因果循环,善恶有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都说祸不及子孙,但世事往往就是这样,老辈埋下的怨债总是要让后辈来加倍偿还,我爸爸一直知道这个道理,于是早在很多年前,他就信了道,一直都活的小心翼翼的,碰上做好事的机会每一次都把握得很紧,家族在城里面有自己集团,也算是造福一方的好企业,我受我爸爸的影响,也走上了这条路,后来知道这个地方本来是祖宅的地下囚室,于是就买下来,盖了这家旅馆,至于原因,你知道的。”
有些事情不方便说,说了就没意思了,这一点,周逸明白。
“你这件事吧,说实话,很难,基本上是不可能。”
“这个我知道,专业的事情就得找专业的人来做,你们就是专业的。”赵峥的神色还是很平静。
周逸一时有点哭笑不得,
“我说你哪来的这份儿自信啊,我不过是个小道士而已,照你想的差远了!再说,你之前怎么不直接找别的高人来解决这件事,比我厉害的,有的是嘛。”
赵峥面不改色,只是笑笑,
“我之前也没想过要彻底解决这件事情,总觉得这件事情那么轻易地过去,心里面似乎缺了点什么,不过今天你们来了,我想,这就是命中注定吧。”
这几句话说得云山雾罩的,周逸听着有点懵,从坐下还没说过一句话的苏恩德库拉这时候开口说道:
“他是害怕,害怕刻意的行为最终不理想,而使愧疚越变越深。”
赵峥向苏恩德库拉投来赞许的目光,周逸看着,心想,“果然是过来人!”
周逸搓着裤管,看面色,有点纠结,
“我倒是很愿意试试,不过要是办不成,你可别怪我。”
“没关系,这是缘分,无论结果如何,我都接受。”
周逸一拍大腿,
“行,我准备准备。”
“需要什么跟我说就行,我一定能给您弄来。”
“我想想,一会给你张纸,你拿着去找就行。”
周逸说着,从背包里拿出纸笔,开始一边冥思苦想一边写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