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宴过后,周逸回到自己的房间,布兰丁施特劳斯与他一路回来,一直跟在他身后,基本上是一个前脚一个后脚。
布兰丁没有直接回自己的房间,而是先来到了周逸的房间里,这自然在周逸的意料之中,对此,他也不见怪,只是进屋后径直走向南墙跟提起暖壶冲了一壶茶,轻轻放在桌子上。
布兰丁在圆凳上坐下,笑笑,
“看来你早就知道我要进来了。”
周逸表现的并不是很热情,甚至连笑的时候都微微有点冷淡,三天的会议没有他说话的份,连日来发生的一系列突发事件又一步步截断那些人与他熟络关系的念想,今晚的宴席怕是他们仅剩的机会,一波又一波,让周逸应顾无暇,脸都快笑僵了。
“布兰丁先生今晚是专门来跟我告别的,还是来讨一个答复?”
布兰丁像个局促不安的孩子般搓搓手,脸上霎时间堆满赧笑,
“我是……”
“哦,看出来了,是来讨答复的。”
“不,不是!”布兰丁紧张起来,摆着双手,生怕周逸心里产生什么误会,“我今晚是来跟你告别的,如果你已经想好了,当然也可以告诉我,如果还没想好,我不着急。”
周逸幽幽一叹,伸手提壶往两只茶碗里倒满茶水,这话若是从一个传统的中国人嘴里说出来,他一定会认为对方市侩,但从一个美国人嘴里说出来就有点不一样了,因为语言和文化的差异,他们给人的印象似乎总是有点直白,
“既然你想要一个答复,那我今晚就给你个准话。”
布兰丁的脸色一下子兴奋起来。
“首先说明,我非常认同今天在会上你发表的观点,再次,我知道暗地里你已经开始在做招拢人手的准备,中国有一句古话,叫做‘良禽择木而栖,良臣择主而事’,空口无凭,单靠你几句话,我还不能完全相信你,但我会密切地关注你们,如果你建立的组织真的像你所说的那样,我一定会加入。”
布兰丁用力拍了一下手掌,
“太好了,咱们就这么说定了,我是一个言出必行说一不二的人,你相信我,我所建立的团体,一定会像我前天晚上跟你说的那样,不会差半点!”
周逸慢慢点点头,打了个哈欠。
布兰丁诚恳说道:
“你现在看起来实在是太累了,我本想像经典故事里的中国人那样跟你道别,看来是做不到了。”
周逸莞尔一笑,
“经典故事里的中国人是怎么告别的?”
“我比较向往的是一醉方休,可是你是个出家人,不能喝酒,中国人还有一种很有味道的告别是在分别前的那个晚上聊一整夜,那个成语叫什么……?”
“抵足而谈。”
“或许吧,”布兰丁脸上泄露出点儿失落来,“反正今晚我们之间是不可能了。”
听见这话,周逸竟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沉默了十来秒,布兰丁站起身来,
“我不一定会在今晚什么时间离开,不要把我给你的名片弄丢了,就算在国内遇上什么解决不了的困难,也可以找我,说不定我能帮得上忙,再见。”
周逸看着布兰丁转过身去,突然说道:
“等一下布兰丁先生。”
“嗯?”布兰丁转回身来。
周逸三步做两步走到床边,从床头柜子里拿出一个用布包着的条状东西,递给布兰丁,
“拿着吧,算是留个念想。”
“这是什么?”布兰丁慢慢把布掀开,布里面包的,是一把尺许来长的红色木剑,一眼看上去,雕琢的还算可以。
“我自己刻的桃木剑,上面加持了蜀山的符篆,能辟邪。”周逸傻乎乎回答道。
布兰丁一声失笑,眼神很是认真,
“这东西真的能辟邪?”
周逸点点头,
“对付小鬼还行,厉鬼的话,估计有点困难,毕竟水平摆在那里,我也才刚进蜀山两年多而已。”
布兰丁用布将桃木剑重新包起来,握在手上,
“谢谢你,他一定会是我最宝贵的珍藏之一,你好好休息吧,我先走了。”
“一路保重。”
这一次,周逸只是将布兰丁送出门就将门关上,好像隐隐觉得自己与布兰丁的关系已经很是熟络,不需要再这么客套了。
来蜀山参加会议的首脑们在一夜之间走了个精光,悄无声息,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这般行色匆匆,更不知道在这离开的过程中发生了些什么事情,当然,就算再精彩,也已经与蜀山无关了。
第二天早晨,周逸从房间里走出来,漫步在空荡荡的蜀山教庭,竟觉得有点恍惚,整个蜀山教庭恢复了平静,同辈的师兄弟们依旧早起练功,只是那一幅幅无精打采的摸样,在提醒他那并不是一场梦。
斗法、妖袭、蛊祸,还有没完没了的布置和琐碎的杂活,大家在这锅热烈的杂烩里被翻炒了那么久,肯定都疲乏了。
“也不知道太师祖还在不在那儿。”
周逸想着,开始不由自主地往玄清老祖这几天暂居的小院走,踏进玄清老祖的房间,抬头便看见太师祖正坐在太师椅上,闭着眼睛,一脸安详。
“静笃来了。”玄清老祖闭着眼睛说道。
“太师祖,是我。”周逸轻声回答。
玄清老祖慢慢直起身子,顺手从旁边的小桌上摸过一样东西——是一个看上去颇上档次的硬皮本子,站起来往前走几步,最后将其递给周逸,
“这是布兰丁让我转交给你的。”
周逸接过来翻开,聚精会神,一页一页地看,这上面手绘着形形色色的图画,应该是刚画完不久,因为最后几页的笔迹还没干,匆匆合上的时候还印在了上一页的背面,至于内容,有些周逸看的懂,有些他看不懂,但他觉得,既然这是布兰丁托太师祖转交给他的,就应该是一件比较重要的东西,如果仅是回礼那么简单,那随便找个蜀山弟子交给他都行,所以这画里的内容,可能真的不一般。
“太师祖,他没说什么吗?”周逸抬脸问道。
玄清老祖摇摇头,
“没有,只说让我把它交给你。”
“那您翻开过吗?”
玄清老祖再次摇摇头,
“这是他交给你的东西,我不会擅自翻动。”
周逸将硬皮本子递给玄清老祖,狡黠笑道:
“那请太师祖帮曾徒孙解一解吧,我根本就看不懂他画了些什么。”
玄清老祖不做推辞,更不矫情,轻轻将硬皮本子接过来,像周逸方才那样聚精会神细细观看,只不过他翻页的速度比周逸慢得多,每一页都至少得停留三分钟以上。
终于,玄清老祖渐渐皱起了眉头。
连玄清老祖都为之动容,看来,这本笔记真的不单单是个念想那么简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