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道远一副深受打击的样子,直勾勾盯着方清颜:“取点儿血,带回去研究。”
“放肆!”方清颜喝道,“伤害皇族,大逆不道!”
安道远眼泪汪汪,我摇了摇头,将袖子卷起一些,露出手腕递到他眼前:“取我的吧,我也吃过三清丹。”
“……”眼泪慢慢滑过安道远的脸,他无比幽怨无比心碎地看着我,“殿下又没有中过蒹葭。”
得,这人要求还真多。我无奈地笑了笑:“只要你能说服方清颜。”
方清颜挑了挑眉,瞧着安道远满脸的泪,铁石心肠半点儿不为所动,丝毫要让开的意思都没有。
安道远泪眼婆娑,鼻尖红红的,看上去就像个可怜的小兔子。然后他幽幽地叹了口气,带着浓厚的鼻音说:“其实,也不一定要用劝的。”
我暗道不好,就见安道远脚下一动,以一种十分怪异的步伐滑了出去,同时调转匕首,迅速在方清颜胸前穴道上一点。
然后小兔子样的安道远太医胡乱抹了一把脸上的眼泪珠串子,悠悠叹道:“以德服人什么的,果然是扯淡啊!”
轰隆隆!我顶着一脸被雷劈过的表情,摇摇欲坠……这厮,一定参加过滟澜湖的内部培训班!
安道远这会儿眼里也没我们了,从怀里摸出只银白的小瓷瓶,搁在重臻的手指下面,匕首轻晃,一溜儿血就滴答下来。
方清颜一时不查,被定住身形,见到这等情况,顿时目眦欲裂。
“方大人,只是取一点血,不会怎么样的。”安道远淡淡劝道,“你不要强行冲穴,对身体不好,到时候还要在下救你。”
方清颜狠狠地瞪他一眼,然后紧紧地闭上眼睛。
安道远划开了重臻的两只手指,取够了血,又从药箱里拿出一个小瓶,倒了点粉末在那伤口上,扯了干净的布条包起来。这才一脸温柔地抚了抚装血的小瓷瓶,那表情就跟看他媳妇儿似的。
我干笑两声,好心地提醒他:“安太医,你先解开方大人的穴道。”
安道远怯怯地看了方清颜一眼,小碎步跑到我身后锁着,同时右手食指凌空一点。
方清颜穴道被解开之后,倒没心思追究他了,第一时间扑到重臻身边,抓起他的手看了又看……就这么些动静,重臻竟然还睡得无比香甜,没有半点醒转的迹象。可见那酒量,是多么的糟糕。万幸酒品还不错。
安道远在我身后探头探脑了半晌,确定没事了,才小心翼翼蹑手蹑脚地收拾药箱,打算溜之大吉。我看着他,却不免觉得意外……凌空点穴已是上乘的武学,他方才所用的身法,乃是古武步中的七绝。江湖中虽有孤本残卷流传,但近三十年来,无人能练成。
安道远收拾好了,背着药箱一溜儿跑到我跟前:“殿下,以后再有什么奇药,烦请通知小生一声,让小生也开开眼,长长见识。”
我听到方清颜在身后冷哼一声,立马一脚踹出,笑骂:“找揍吧你,快滚!”
安道远嗖地就蹿出去,远远地还有声音传来:“殿下,小生随时侯传!”
我笑着摇了摇头,转头就见方清颜吩咐钟吕把重臻送回房,而沈凤卓坐在桌边,眼巴巴看着桌上的菜,虚弱地道:“到底、什么时候、能吃饭?”
“……”我眨巴眨巴眼睛,招呼绿翘,“快,把这次菜撤下去热一热!先送些点心过来。”
绿翘并几个侍立在旁的侍女,手脚麻利儿地将菜撤回厨房。撤到中途,陆雪衣缓步而来,见到这情景,不由问道:“殿下已经用过膳了么?”
“没有。”我摇了摇头,“菜凉了,撤下去热一热。怎么,有事?”
陆雪衣递给我一张名帖,淡淡道:“洛太师在门外求见。”
紫色的名贴上,印着繁复的花纹,以及东南洛氏的族徽。执贴的手指纤长却有力,莹白如玉,衬着那尊贵的紫,莫名地让人眼热。
我伸手接过陆雪衣递来的名帖,一目十行大略的看了一眼:格式标准,措辞严谨,辞藻华丽,起承转合余音袅袅,倒确实是眼下朱门大户之间非常正式的拜帖。
可惜,全是废话。
这洛太师,还真是不撞南墙不回头啊。那被龙禁卫带回来押在地牢里的小子,莫非当真是他的心头肉,让他连颜面也顾不得,心急火燎的上门来讨?
我瞥一眼沈凤卓那黑的几乎可以滴下墨汁的脸,晃了晃手中的名帖,忧愁地叹了口气:“怎么老是他啊?就这上赶着找抽的阵仗,知道的当他来划道拜山的,不知道的,约摸要以为他是来讨债的了。”
陆雪衣一脸无辜地看着我,严肃地道:“殿下,属下以为,这洛太师兴许是对公主府太过好奇了吧?”
我抚了抚下巴,略微琢磨了一下,对他这个说法深表赞同……原本,依着惯例,我从宫里头搬出来,住到自己的府邸里,是该宴请百官,好好庆贺一番的。
但这不是正好赶上我生辰了嘛,三品一下的京官儿已经来凑过热闹了,该吃的吃了,该喝的喝了,吉祥话儿也没少说,长命百岁什么的,也都听腻了,再庆贺一回,本宫就得跟千年老妖搭伙作伴了。
三品以上的,也都请在宫中吃饭喝酒了,欢喜闹腾过来,也算是生辰乔迁双喜临门,一块儿办了。
至于我这宅子,虽然占地儿挺大,但搁在全雍京城来看,还真算是低调的:古朴厚重有余,活泼跳脱不足。庄严肃穆得就跟山门寺庙似的。要论到奇特,指不定还比不上洛家的宅邸。这洛太师究竟是为何而来,自然不言而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