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沉默了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所以说,我爹除了我之外,根本就没有其他合适的继承人了?”
“是这样没错。”绿翘点了点头,“大皇子二皇子都已有了子嗣。少主若有不测,大统倒也不缺人。”
这倒是难怪了:“后族洛氏选的是哪一个?”
绿翘道:“是二皇子家的锦殊殿下。”
“啧。”我挠了挠头,“皇后倒是好算计。”
我与绿翘在府邸内四处转了转,充分见识了何为皇室泱泱气度,同时也深刻明了何为打肿脸充胖子……即便是国库空虚到连我爹的小库房都比不过,这修建公主府所需的一应银两还是要从国库中提,这宅子还必须得建造得富丽堂皇,让人一见便知是皇室出品。
听说户部尚书周琮荣四十不到,头发就大把大把地掉,如今都快要谢顶了。我估摸着他未老先衰跟我这宅子脱不了干系。
我看过了府邸,等纯钧摆好风水阵,便随他一起回转国师府。在大雍,国师就是黎民百姓的精神支柱,神圣不可侵犯,所以即便是一个守卫都没有,也没人敢在国师府撒野。
陆雪衣一贯的小心谨慎,从黑甲卫中挑了一个小队出来,埋伏在国师府内的暗处,就带着我爹要的唇印回宫复命去了。
此后两日,我便同绿翘呆在一处,听她讲用雍京甚至是整个大雍的一些事情。虽说真真假假的难以明辨,但是足够我了解如今的局势了。
那真是……相当的糟糕。
我爹登基之后,也曾早起晚睡地勤勉了三年,多多少少显露了一点明君的气派。但可惜,很快他骨子里的风流就满满地压也压不住了,日日沉湎后宫埋首美人胸,从此君王不早朝了。
我爹撒手不理朝政之后,朝堂之上便是国丈太师洛弼和与请流派右相沈醉各自结党,互相牵制。
后宫的情况相对简单,却又影响着朝堂……中宫洛皇后入宫多年无子嗣,而育有皇子的皇妃不仅自身智慧不足,娘家势力也远不足以与洛氏抗衡。
在雍京之外,还有一个封为镇王的异姓王,据绿翘说这一代的镇王世子文武双全,有野心,将来必定是个棘手的人物。
但对于大雍内部问题来说,这些都还不是最重要的。眼下最要紧的是,如今朝中三品以上的大员,都是有些家底的,但国库自从我爹登基,就没有不空虚的时候。
在没有战争还算风调雨顺的年岁,国库空虚虽然不好听,却也不会动摇社稷根本。但若边境生变,大雍亡国恐怕就在瞬息之间。
朋党,外戚,异姓王。这三样在大雍流毒已久,并非是从我爹那一辈开始。若他性情强硬,手段酷烈,或许还有回天之力,但他生就一副风流骨,心不狠手不辣,反倒是先冷了自己的心。
我在龙章宫住了一年,他极少提起我娘,也很少流露出对哪个妃子的眷恋之意。他那些流露于外的风流,大约是为了掩饰什么。他原本不是做皇帝的料,大雍在他手里虽没有更好,却也没有丝毫的动摇。
我想,他曾勤政的那三年,是放弃了心中的温柔缱绻,想要做一个好皇帝,无愧于列祖列宗,无愧于天下人,无愧于被他放弃的他自己。
这么一想,我突然发觉从没真正了解过我爹。他总是容易伤春悲秋,宫人大臣若是哪里不合他的心意,他眼睛一眨,眼泪就能狂飙而出。
但他以自己的方式守护着大雍。
生辰前一晚,我吃了饭坐了一会儿消食,正准备洗洗睡了,却见陆雪衣快马加鞭直奔入国师府,跟纯钧见过礼之后,又风一般卷着我入宫。
我爹在勤政殿等我。
钟鼎跪在殿门口,恭恭敬敬地为我打开门:“奴才给公主殿下请安,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我在龙章宫时与我爹一贯随便,伺候的宫女太监也极少行这般的大礼。我一时之间颇不习惯,下意识摆手:“免礼。”
殿门在我身后慢慢合上,殿内四周都燃着手臂粗的火烛,照得殿内如同白昼一般。我爹穿着帝王冠冕,负着手站在一副江山图之前。
勤政殿是我爹当年处理政事的地方,他的第一道也就是追封十九皇子妃为慧懿皇后的圣旨就是从这里发出的。
而帝王冠冕,自我爹辍朝之后就没再穿过了。
悬于大殿正中的江山图,墨迹犹新,看来是新近绘成的。
我知道这一次我爹突然召见,必然不同寻常,因此也不敢怠慢,照规矩行礼道:“儿臣参见父皇。”
标准的臣子礼,完美无缺。
我爹好似没听见,半晌才慢腾腾转过身,却没有上前搀我起身,而是挥了挥衣袖:“平身。”
我依言起身,挑起眼帘就见他眼中满是复杂,不由问道:“父皇?”
“琉璃。”我爹突然唤我的名字,轻轻摆了摆手,“你来。”
我走到他身边,站定,目光顺着他的手指落在江山图上。
烛光在我爹脸上投下阴影,明明灭灭的:“琉璃,你看。这晋州云州燕州,是我大雍最为富庶的地,自开国以来,就是镇王的封地。年景好的时候,这三州的岁入甚至能赶上整个大雍收成的一半。”
“而这里。”我爹的手指挪了挪,定在一处,“这里是雍京,加上近畿,是你的封地。天子脚下泱泱煌煌,有大富有大贵。如今。”他偏了偏头,看我,“他们都属于你。”
我抿了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