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傍晚,星星已经开始悄悄显现,苏墨躺在城堡顶上。这是他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五个年头了,这具身体大概十六岁,他猜。
这个世界与他原来生活的地方——蓝星有些相似,也有很大的不同,比如他现在仰望着星空,没有月亮。好在星星比他前世的要亮的多,度过一段不适应的阶段之后,月亮什么的在他眼里也就没那么重要了,只有向这样刻意地仰望星空才能感到违和。
和他前世所知的那些穿越不同,苏墨没有继承这具身体原主人哪怕一点记忆,唯一继承的只有一个妹妹,当然也不确定。女孩笨笨的,但对他极为信任,是不是真的妹妹其实不重要,毕竟他连这个世界的人都不是。只有一位亲人,没有父母,没有家产,身体还有大问题。如果这是一款游戏的话,这个开局大概是给豹子头零充完美打造的。
不过即便如此,他还是凭借着一点运气得到了相对而言强大的力量。他用前世的知识向他现在的老板,传奇法师安格威尔交换到了许多资源。这位实力深不可测的魔法师对他前世的物理学及哲学有着极大的兴趣,也亏得苏墨前世读过许多杂七杂八的书,当真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不幸的是他没有什么魔法天赋,仅学习基础的魔法就吃尽了苦头;万幸的是他遇上了安格威尔大法师,让那足以堪称金手指的知识不至于埋没,换到大量强大魔法道具的苏墨表示很满足了。
前世他是个大学生,算是半个名校,出身农村能考上大学无疑也是一件令全家都骄傲的事情。然而在见识了和城里出身孩子的差距之后,他明白,那不是他可以用努力去弥补的。
文明越向后,财富的金字塔就越夸张。条条大路通罗马,有的人走一辈子都走不到罗马,有的人几步就到了,而有些人懂事了就发现:罗马,是他家的。
像苏墨那样的样的普通人要想发财,要想出人头地,舍弃面子与原则或者拥有极少数人才有的才能终究要二选一,选过之后才能获得一个成功的机会。只可惜苏墨哪个也不选,他性格本就有问题,往好了说叫乐天派,容易满足,往坏了说就是得过且过。
这样的人到社会上被现实重拳出击教育一顿着实不会让人感到奇怪,被教育之后也就认清了现实,输给了现实,倒不是说这有什么不公平,无能者总归是要走到这一步的。
“不知道现在父母过得好不好,也不知道她怎么样了,嫁人了没有。如果时间流速一样的话那里也该五年了,我追的《某婿》应该也更一半了。”夏夜的风将苏墨的思绪带向远方,往日那些或美好或不美好的记忆将重为少年的苏墨冲刷的有些恍惚,前世并不精彩的经历给他留下了深沉的烙印。
他对五年前第一个杀死的脸已经记不清了,却仍记得曾经他亏欠的人,每每睡不着的深夜,父母,那个女子的音容笑貌就会在眼前徘徊。也是在那样的深夜,两世加起来快要三十岁的一个男人总会流出泪来。
…多年以后一场大雨惊醒沉睡的我,突然之间都市的霓虹都不再闪烁,天边有客模糊的星光偷偷探出了头…
正在苏墨胡思乱想,胡乱哼唱的时候,一道倩影出现在他头上,正是白天他救下的少女希尔薇雅。
“挺好听的,哪里学来的歌?我以前从没听过。”少女轻轻的开口。
苏墨翻着白眼看她,倒不是不待见她,而是姿势原因,少女站着他躺着,好巧不巧的还站在他头上方。
“我家乡的歌,没听过很正常。你是有什么事情想问我吗?白天我救下你的时候你可是多一个字都懒得说。”
“我那时候还不太确定你是敌是友,现在大概能确定。”少女语气轻轻的,“还是那个问题,为什么要救我?”苏墨将她带回沃登克里夫小镇之后就自顾自地在安格威尔的法师塔上调息了,没有再去管她。安格威尔在做实验,就算没在做实验他也不会特意去见一个无足轻重的小姑娘,简单照管希尔薇雅的大概就是安格威尔的助手了。
“塞巴斯蒂安·费兰蒂应该和你说过了吧?我所知道的和他差不多,大概就是你家族中有人,或者你的父母祖辈与安格威尔老头有过什么交情,而你又恰巧跑到老头的地盘来了,他也就顺手让我们救下你。”
“可。。。”希尔薇雅有些犹豫地开口祥说些什么。
“别可了,他们这些强者有时候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哪里需要什么理由。你就当他安某人善心大发,见不得人生疾苦好了。”最后一句明显就是讽刺了,苏墨对于安格威尔大法师的态度一直不太好,不过这也可以理解,毕竟发现自己身上带的金手指戴在别人手上刚好合用的时候,任何人态度恐怕都不会太好。
少女垂下眼睑,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接受这个理由了,随后敛了敛裙摆作势要坐下。
“别坐,影响我看风景。”
“嗯?我会挡到你吗?”少女眉头轻皱,不解地问道。
“不会,但你坐下我的风景直接就没了。”
少女顺着苏墨的目光,看到了自己的腿,旋即脸色一黑,不发一言扭头走掉了。
现在的年轻人啊,怎么连玩笑都开不起呢,苏墨表示很无奈。这无耻禽兽也不想想今天他在分泌过旺的荷尔蒙激素的作用下都调戏人家小姑娘两次了,能有好脸色给他才有鬼。而且希尔薇雅放到他前世去合不合法还不一定呢!
感叹过年轻人的无趣之后,苏墨也默默走下了屋顶,穿过小巷,回到了他与妹妹所住的小庭院里。轻扣房门,屋里传来女孩子清脆的问话:“是哥哥回来了吗?”
“不是,是奶奶回来了。”苏墨轻笑着回答。女孩子也咯咯笑着打开房门将苏墨迎了进去,将苏墨的外衣取下挂在了房门。
女孩儿走到餐桌旁开始整理餐具,银质的刀叉碗碟在烛光下闪来闪去的,一边整理着女孩一边问:“今天巡逻还顺利吗,没有坏蛋出现吧。”“没有,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就是走过树丛的时候划破了几处,一会你给我补一下吧。”然后镇东森林里死掉了几个倒霉蛋而已,苏墨在心里补充了一句。
他是不怕被小丫头戳穿谎言的,有两个前王牌杀手做同事,血腥味伤口什么的要是再被一个普通人发现了,那杀手什么的也就白做了。
女孩子笑着应下,然后手脚麻利的整理好了餐具食物,拉着苏墨一同坐在了餐桌旁,双手合十,闭目,默默在心中祈祷,一套动作娴熟无比。她在感恩光明神赐予的食物,感谢光明神保佑自己的哥哥平安归来。晚饭前祈祷是每个光明神信徒的必做功课。
苏墨本就不信什么光明神,今天看星星又搅乱了他的思绪,于是苏灵睁开眼睛后发现自己的哥哥正一脸幸福地咀嚼着肉排…看到妹妹晶亮的双眸中蓄积的一汪池水后,苏墨意识到自己又犯了错误,这个脑袋不太灵光的妹妹对于光明神的信仰极为虔诚,连带着也要拉着自己这个做哥哥的一同信仰,像这样饭前忘记祈祷的事情可以看做是对神明的大不敬了。
苏墨最扛不住的就是女人的眼泪,更何况是自己当女儿一样疼爱的妹妹,于是一阵手忙脚乱地哄,嘴里说些歪理,什么神在心中,不流于形式一类的。女孩子平时就听多了他诡辩,早已有了免疫力,非让他向光明神道歉,然后虔诚祈祷才罢休。
就餐时苏墨讲了好几个笑话想逗小丫头开心,小丫头不理他所以完全没有成功,看来是真生气了,苏墨暗暗想着,一阵叹息。饭后小丫头默默收拾餐具,苏墨也不再逗她,摸了摸她黑亮的头发后径直回屋休息去了。
他的心情其实并不怎么好,虽说对杀人这件事并没有什么心理负担,但要他杀人后心情愉悦也是完全不可能,和小丫头的冷战无疑更给他的心情添上了一大团阴霾。
丫头啊丫头,妹妹啊妹妹,苏灵啊苏灵,明明食物是我赚来的,平安是我用命拼来的,和什么光明神有什么关系呢?
苏墨前世便是无神论者,神创造万物,神给予恩赐在他眼里都是无稽之谈,前世他还感触不深,来到这个世界的五年让他成熟了许多。没人会无缘无故地给予别人什么,一切都要自己去争,与天争,与地争,与人争。争不过便要死,没什么可以抱怨的。只是,死亡如同悬在头顶的达摩克里斯之剑一般随时都可能降下来的感觉实在不怎么好。
据安格威尔老头说,苏墨拥有大概十六分之一的魔兽血脉,一般情况下这样不算浓的魔兽血脉顶多就是让苏墨拥有一个比正常人强壮点的身体,可他过度的运用魔兽血脉的力量导致了血脉的冲突,这样的冲突随时可能导致他死亡。
安格威尔并不擅长生命魔法和自然魔法,但他的见识如同他的实力一般是大多数极道强者无法企及的。况且苏墨自己也能感知到,恐怕安格威尔所言非虚。
然而知道并不代表能解决,血脉的纠缠如同缠绕在一起的线团,并非单纯的力量能够解决的。这样想着,感受着相较于前日又絮乱了一些的内息,苏墨下床翻窗,回头看了眼妹妹苏灵无光的窗,离开了这个小小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