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门关得严严实实的,连一个苍蝇都飞不进去,只有伺候皇上的李公公站于门外把守着,一见映入眼球的一个家丁穿着季相府的仆衣,他挑着眉眼瞅着焦虑的家丁快步上前向他行礼:“李公公大人,小人是季相府里的,府里有事儿需要相爷,麻烦李公公大人替小的通报一声。”
不知道李公公是出于什么缘故,却和他嚼起舌头,翘着兰花指,阴里怪气地说道:“现在万岁爷正在气头上,我这进去准是踩了万岁爷的导火线,引火****啊?”停顿一下,微微问道:“你可知道今天退潮后万岁爷可是沉着脸独自召见丞相的?”
相府里家丁哪里想得如此之多,他只是奉命前来通报一声老爷回府的,哪会想到自己吃了个闭门羹不单止,还要一直跪着听一个不男不女的公公阴里怪气的话儿。
李公公依然自顾自说,语气里听不出是赞许还是贬语:“季相府在整个轩辕城可出了名,现儿啊,全天下的人可都知道了季清芜休王爷之事了。季府让皇家的脸往哪儿搁啊?万岁爷召见丞相就是为这事儿,可得修理一番了。”
家丁站于一旁,等了半柱香,那扇严实的朱红色大门才被缓缓地打开,他一见着季相爷就立马上前施礼然后附在他的耳边说了句。
家丁这句不轻不重的话儿刚好落入前脚踏出门槛的祈天澈,祈天澈惊呼一声:“什么?你说芜儿她出事了?”
什么时候开始改口唤‘芜儿’了?听到季清芜出事的时候,心里一悸,忍不住脱口问道。
季相爷与家丁才向后退了一步,向他施礼跪安。
祈天澈发觉自己过于忧心,才调整一下凌乱的情绪,轻咳两下才正言道:“相爷,你可得让王妃好生准备一下,明儿我挑个时间上府去把祈王妃接到宫中与父皇额娘一聚。”说到祈王妃的时候他故意拉长语气,横了一眼季相爷,拂袖迈开健步离去,只留下冷漠而寂静的身影。
望着祈天澈远去的身影,家丁这厮才跟上季相爷的步伐朝外面走去,一路上,家丁一直愁眉不展,终于忍不住小声说道:“老爷,王爷在那事情上还是责怪季府的见死不救吗?”
季相爷听后长吁一口气,良久后才缓缓说道:“怎么说,我们也是不应该见死不救。”
家丁却夺词了,“那老爷也就忍心让小姐在祈王府里任由王爷与他的臣妾们欺凌吗?即使小姐出事了,你也袖手旁观吗?老爷是因为内疚才把小姐送进祈王府去安抚王爷的心伤吗?老爷明知道这是送羊入虎口,还毅然赞同皇上的赐婚。老爷明知道小姐在祈王府里过的痛苦不堪,为什么不把小姐解救出来?还让我们隐瞒夫人实情?皇天不负有心人,小姐不知道哪里来的力量,居然扳回主权,杀得王爷措手不及……”
季相爷脸部扭曲,声线渐冷:“富泰,为夫让你给我办事就是看中你的诚恳品性,并不是让你指点我的过错,也毋须你在这里咬舌根。
芜儿的命运,只能她自己去掌握,这么做,亦是逼不得已。”他继而长吁一口气。
回到府里,季相爷看到的是活蹦乱跳的芜儿正在给府里的丫头当起夫子来,正说得起劲呢,哪像出事了的模样?
而且她的说辞天马行空,她越说,季相爷的脸色越沉,越听越糊涂了,这些伦理与纲常,他闻所未闻,暗暗在心里捏了一把汗,芜儿的变化怎么如此之大?他只培养她成为断文识字,琴棋书画精通的高雅千金,却从未传授这些。
“女子,不能任由男子牵着鼻子走,要有自己的主见,女子当自强并不是胡乱瞎编的,有史为鉴的,如商朝的妇好,南梁的冼夫人,唐朝的李世民的妹妹平阳公主,她们都成为千古流传的女将,带兵出征,立下赫赫战功,女子并不比男子差得远,只是我们活在封建思想的男尊女卑的枷锁里,做不到与男子一样在战场上,政治上有所作为,最起码的也要懂得维护自己的权利。”季清芜说完横扫了一眼站成两条直线的丫鬟们,她们面面相觑,一脸茫然,季清芜挑眉之际瞥见了站在院落里的季相爷,她强颜欢笑,刚才的话语应该清晰地落入季相爷的耳里了吧。她忐忑不安地走向前挽着季相爷的胳膊,撒娇道:“爹爹,我是给丫鬟们说教,并没有把你牵扯进去,你深明大义,这一辈子只许娘亲一个,让我深得领悟,爹爹是这个轩辕城里最伟大的男人!”
季相爷瞅了瞅季清芜一眼,心神恍惚一下,突然想起芜儿的这般说辞与某个故人似曾相似,她们眉眼间的气息却是如此相似。
脑海里的那抹回忆却被眼前的事实淹没了,他轻咳一声正言道:“芜儿,今晚好生休息,明儿得陪同王爷进宫给皇上请安。”他甚是忧心,芜儿的聪慧他痛在心里,浓浓的忧愁却表露出来。
季清芜连忙放开扯着季相爷的手,脸部扭曲道:“要我陪同那个跋扈王爷进宫给皇上请安?”她心里十万个不愿意,她摆摆手,一脸不情愿地看着季相爷。
“芜儿,由不得你乱来。王爷是你的夫君,在皇上面前可不得如此放肆口出恶言,莫丢了季府的脸面,莫与王爷起争执,这可是皇上赐婚。”季相爷语调凝重,希望这个性情大变的芜儿能接纳。
而他却在心底里计算,芜儿与王爷这段婚姻,到底是铸造了芜儿的幸运还是酿造了芜儿的不幸?
明儿皇上又是一个怎样的态度待芜儿?季相爷不自禁地轻叹一声。
季清芜将季相爷的叹息看进眼里,亦步亦趋地跟上他的步伐,放柔声音,轻轻道:“爹爹,我错了还不成吗?你不要不理芜儿我啊,爹爹……”看着爹爹微弯的身影,鼻头一酸,不再逞强,“好吧,明儿芜儿随王爷去便是了,爹爹莫生芜儿的气了,多伤身子啊!”
她心有不甘却不能露骨地表现出来,待会准是一顿训斥了,唯有先应许下来,明儿再做打算了。
季相爷啄了一口茶,缓缓说道:“孩子,夫人命人通报我回府,说你出事了,怎么见你生龙活虎而不见你娘亲的身影啊?”
见季相爷终于肯与她对话,连忙咧着殷红的唇瓣道:“娘亲在房里休息呢。哦,我就是梦了一个噩梦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