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夜铭送刘湘回府宅的路上,跟在他身后的刘湘异常沉默。
夜铭想安慰她,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许久,只听身后的女子突然问道:“你为什么杀了念冰……有什么苦衷吗?”
她的语调平淡,听不出喜怒哀乐。
“是念冰要求的,婉君让他骗你说……是我告的秘,他没有照做,倘若我不杀了他,他会被处以割邢。”
夜铭解释后,却发现身后女子依旧保持沉默。
他回想到方才在刑场时,刘湘因为念冰的死而痛哭流涕的情景,以及后来女子在男子额间的一个吻……一时之间,一股名为嫉妒的洪流从心底涌出。
直到二人到达府宅,刘湘正欲开门时,听到夜铭问道:“……你恨我吗?”
刘湘开门的手顿了一下,半晌,只见她回过头,看着夜铭,那双如汪泉般清澈的双眼竟看不出什么情绪。
“这个问题……有什么意义吗?夜大人。”
夜铭听后,愣住了,在他察觉到心痛的一瞬间,女子早已关上了门。
夜铭恍然一笑,她在报复自己?
虽然心痛,但他也明白了……他与刘湘之间的关系,早已不简单了。
在人界那间小酒馆内,夜铭和若隐一如往常坐在那个靠窗的位置。
正当若隐对夜铭突如其来的雅兴感到奇怪时,只见坐在他对面的男人将杯中酒倒满后,对他道:“我打算把真正的幽湘雪已死一事禀报魔尊。”
若隐听后,惊讶道:“大人的意思是,湘姐她并非……”
“不错。”夜铭喝了一口酒,继续道:“我无法看她在这里受苦了……”
若隐自然明白这句话的含义,他知道夜铭对刘湘的感情,也希望刘湘能过得快乐,可当他想到后山那些孩子时,他不得不阻拦夜铭。
“大人……打算怎么做?就算湘姐不是真正的幽界长公主,可她的身子确实是幽湘雪的。”
“小隐……”
夜铭看着坐在自己面前的清秀少年,竟有一种错觉……他已经长大了,不再像过去那样唯唯诺诺。
“上次大人曾和我说,要助湘姐离开魔界,我当时还在想,魔界把守森严,就算真的逃了出去,狄青大人怎么可能会放过她?又或是真的侥幸逃掉了,无论是万荣大人的千里镜,还是静霜大人的寻踪发,把湘姐捉回来简直轻而易举……”说道这里,若隐注视着夜铭,缓道:“其实大人也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吧……”
身为夜铭的心腹,若隐自然能够轻易猜到夜铭的想法。
若隐用指甲扣了扣酒杯上的纹路,继续道:“我是不会让大人去冒这个险的……这也是为了那些孩子们的性命,我们在魔界的敌人本来就多,倘若那些人以湘姐的假身份为由收回贡品……你让他们怎么办?”
夜铭低头盯着杯中清澈的酒水,半晌,他问若隐:“倘若我有一天真的这么做了……你会怎么办?”
若隐听后,双唇抿了抿,答道:“我追随的……是那个胸怀大志、心系苍生的夜大人,倘若有一天,大人因儿女私情误了事……那也就不是原来的大人了。”
听了这番话,夜铭淡淡一笑,他举杯对着若隐道:“好兄弟,喝酒。”
若隐也举起了酒杯。
二人的酒杯相碰,随后皆是一饮而尽。
木婉君在自家府宅的花园内散步,她在想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在不影响夜铭地位的同时,把幽湘雪赶出魔界。
但她首先要搞清楚,现在的幽湘雪是否是真的幽湘雪,她既然长期食人心血,那么对于杀人来说自是最正常不过了,可为何她却不愿杀人呢?
木婉君若想解决心之所疑,她自然是不能去问夜铭了,只能亲自证实一下。
她命晴珊准备了两名孩童,前去刘湘府宅探望。
当刘湘见到前来探望的木婉君时,便知道她不怀好意。
木婉君将两名孩童带入房内,朝着刘湘笑道:“嫂嫂……这两名孩童,是妹妹送的礼物,妹妹知道嫂嫂喜食人心,特意准备的。”
刘湘随意扫了眼两名孩童,一脸冷漠。
“我不饿。”
木婉君见刘湘不肯收,嬉笑道:“嫂嫂确定是不饿……而不是不敢?”
屋内的空气骤时凝结,就在刘湘想办法如何应对时,只见木婉君突然捉起身旁一名孩童的脖颈,孩童顿时疼的哇哇直叫。
刘湘怒道:“你要干什么?快放开她!”
木婉君听到刘湘说的这句话后,嘴角上扬,讥笑道:“幽湘雪,你们幽界对人类都是这么心慈手软吗?”
还未等刘湘反应过来,木婉君已经把这名孩童的头颅拧了下来。
屋内顿时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刘湘察觉到她的眼眶逐渐湿润,骤时,落于体侧的手攥紧了裙摆,硬是把这泪水咽了回去。
她尽量忽视这迷人的血腥味,怒视着木婉君。
“婉君妹妹,你这是何意?”
木婉君手握那颗头颅的发丝,将头颅拎到刘湘面前。
“怎么了嫂嫂?你们幽界的人不是只吃人心吗?我只是拿了个脑袋而已,嫂嫂不会这么小气吧……”
刘湘清楚的看到了孩童头颅上那死不瞑目的表情,而另一名孩童则吓得哇哇大哭。
木婉君将手中的头颅放在镜台前,透过铜镜,孩童那张恐怖的面孔映在刘湘眼里。
只见木婉君伸手摸了摸另一名孩童的脸蛋,笑道:“剩下这个……就由嫂嫂亲自动手吧,我看着嫂嫂吃。”
刘湘听后冷笑道:“你即唤我一声嫂嫂……那我便是你的长辈,你让我吃我便吃?你有什么资格命令我。”
木婉君见刘湘还在逞口舌之快,顿时怒道:“幽湘雪……你瞒得过魔尊舅舅,瞒得过狄青大表哥,但你瞒不过我……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刘湘的掌心全是冷汗,她有些慌了,难不成木婉君已经知道了她的身份?正在想该如何是好时,便听见木婉君继续道:“你若是不肯吃也好,本小姐也了却一桩心事……”只见木婉君凑近她的耳畔,轻声道:“胆敢冒充太子妃……你就等着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吧!”
刘湘瞳孔瞬间放大,她明显感受到自己的双腿在发颤。
木婉君觉得自己占了上风,很是得意,正欲离去,却见一道身影滑过,等反应过来时……刚刚在身旁哭泣的孩童嘴角处挂着血丝,一支手从她的背后穿了过去。
刘湘一脸平静的掏出孩童的心脏,并在木婉君面前吃了起来,这样的行为令木婉君瞠目。
按道理来讲,刘湘在观舞宴上已经吃过人心了,她现在应该是一个意识清醒的状态,是不敢这么做的,可又为何会使出鬼影……主动杀人?并且吃的这么津津有味?
刘湘将手中那颗心脏吃下去后,舔了舔沾满鲜血的双手,她看向木婉君,笑道:“婉君妹妹,刚刚你说我冒充太子妃是何意?我之前脑子受过伤……行为难免会有些许古怪,但这并不代表我不是你的嫂嫂。”
木婉君暗道:难不成我的猜测是错的?她之前不敢杀人只是因为脑子不好使了?
刘湘见木婉君一脸惊讶的表情,便知道这一关算是过去了,颇有礼貌的笑道:“妹妹的心意……嫂嫂心领了,这人心已吃下……还请妹妹回府吧。”
木婉君虽然不甘心,但眼下确实没有什么证据能证明眼前的幽湘雪是假的,只能回笑道:“妹妹见嫂嫂不肯吃,以为嫂嫂是没什么食欲,出于关心才出此下策……既然嫂嫂已经吃了人心,那妹妹也就放心了,还请嫂嫂好生歇息。”
说罢,便心有不甘的离去了。
屋内早已血迹斑斑,刘湘看向铜镜前的那颗头颅,心如止水。
她漫步到铜镜前,看着镜中的自己因食人心后留下的满嘴血迹,抬手擦了擦,却因手上也沾着血,从而使整个下颚都染上了刺眼的血色……
她想流泪,可流泪又有什么用呢……
更何况……那名男子也不在了,她的泪水就算流了下来,也没人肯为她拭去。
夜铭从酒馆回来后,还是放心不下刘湘,便前去探望,来到房门口时,竟发现房门敞开着,屋内还留有两名孩童的残骸,而此时的刘湘正坐在镜台前,手里拿着一颗头颅发着呆……
“……湘雪?”
听到门外传来的声音后,刘湘回过神,转头看向门外正注视着她的男子。
男子见她面颊上满是血迹,可神情却是异常镇定,顿时有种想上前抱住她的冲动……
只见刘湘淡淡一笑,随后轻声道:“木婉君刚刚来过这里,她怀疑我的身份……”
夜铭听后,心中一惊。
“她知道了?”
只见刘湘低下头,用手指轻抚着那头颅可怖的稚嫩面孔,笑道:“我是不会让她有除掉我的机会的……既然没人能带我走,那我便自己走。”
看着刘湘如此,夜铭只觉得一阵心疼,这样的刘湘是不正常的,他希望刘湘能像以往那样……想哭就哭,想笑就笑。
最终他还是忍不住心底的冲动,上前将刘湘拥入怀中。
“别这样……想哭就哭出来,就算你没有了念冰,你还有我……我一直都在。”
在说完这番话后,夜铭由起初的心疼,逐渐转变为心痛……若是在幽湘雪躯壳内的女子不是刘湘,而是一个可恶至极之人,他定不会产生这种感情……可为何偏偏是她呢。
正伤感时,却听到怀中女子发出一声冷笑。
“夜大人未免太过虚伪……你明明可以在事情发生之前阻止念冰的,可你没有。”
夜铭听后,身体僵住了……
片刻后,他缓缓放开了刘湘,低头注视着女子。
只听女子继续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把我交给念冰,你就可以彻底与我断绝关系了,这样即便事情失败,你也不会感到愧疚……夜大人,我说的对吧?”
夜铭一边摇着头,一边说着:“不是你想的那样……不是……”
片刻后,刘湘继续盯着手中的那颗头颅,苦笑道:“我知道我对你来说是个麻烦,让你对我产生了不该有的感情……以后你我便各走各的路,我的事情你也无需过问……不要再来这里看我了……我不会让别人发现我的真实身份,更不会给你造成麻烦,请你回去吧。”
夜铭知道这段话的含义,以后眼前之人的生死再与他无关……这样对他来说本应是件好事,可他知道,如果他这个时候离开,就代表他们二人彻底完了……越是这样想,身体越是无法动弹,硬生生的僵在原地。
他回想着他们二人一路发生的种种,不禁反问自己:难道真的要在此刻割舍掉吗?
他想起了在酒馆内,若隐与他的对话……
片刻思量后,夜铭只觉得心中一阵明朗。
情与义,他偏要同时抓住。
心里这样想着,遂转身离开宅院,前往魔尊寝殿。
还未等下人通报,夜铭就闯入了殿堂,却恰逢狄青此刻也在殿堂之上。
魔尊见夜铭擅闯寝殿,言语间带着些许恼意。
“老四,这么急着前来所谓何事?”
却见站在殿堂之内的夜铭突然双膝跪地,双手抱拳,郑重其事道:“儿臣今日前来,是请魔尊父亲赐婚的。”
魔尊听后,心生疑惑,暗道:难不成老四真的喜欢婉儿?
可随后却听到夜铭一字一句道:“儿臣请求魔尊父亲,将长嫂幽湘雪……赐予儿臣!”
这句话让整个寝殿,无论是魔尊、狄青亦或是在场的下人都震惊了。
狄青怒道:“夜铭……你当着本王的面要本王的爱妻,可曾把本王放在眼里?!”
然而夜铭却及其淡定道:“大哥既然未与嫂嫂同房,那便是名义上的夫妻,倘若嫂嫂肯和离,臣弟便有权迎娶嫂嫂。”
魔尊听后双目微狰,身子不由得气的发抖,因为夜铭所说的这个规矩……正是夜铭的生母在世时所定下来的,只是时过境迁,夜铭的生母与魔界的恩恩怨怨,导致这一规矩再无人敢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