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属摩擦石板的声音将理查德唤醒,他的眼皮微微一动,眯着眼小心翼翼地观察:
那个俘获自己的壮汉正向这儿走来,有他身高一半的长柄战斧拖拽在地板上,胸口的闷痛提醒着他。理查德知道,这绝不是因为力量不足,而是故意为之的恐吓。
然而,壮汉抬起战斧所威胁的对向却不是自己……
“阿尔弗雷德王子。”
他认识他?理查德心中一紧,等那小子醒了,两个肮脏的萨克逊人一合计,自己会落得怎样一个结果?就地斩首?还是去换赎金?不论哪个结果都不想要,得想办法逃跑!
“醒醒。”
壮汉踢了阿尔弗雷德一脚。
“起来!”
毫不留情的一踹,理查德胆颤心惊,被捆在背后的手不再做着小动作了。可怜的阿尔弗雷德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正抱着肚子呻吟,然后被壮汉单手掐住脖子抬起,恶狠狠地问;“阿尔弗雷德?”
“我……我是。”
“嘿,还真是!”不知为何,壮汉捧腹大笑,他将阿尔弗雷德丢在一边,绕着他转圈,“哈哈哈,还真有这么巧的事,你怎么跟诺曼人混在一起了?小叛徒?”
“您是……”阿尔弗雷德问。
“我?”理查德听到这么一声,然后从壮汉那对小眼睛中看出了与自己有几分相似的狡诈,他明白了,这绝不是一个莽夫。
“我是哈罗德。”壮汉回答,“国王哈罗德。”
阿尔弗雷德张大了嘴,喃喃道,“哈罗德?”
然后就挨了计拳头,“回答错误!”壮汉恶狠狠地说,又补了一脚,力道相当的大,阿尔弗雷德的呼吸都断断续续的了。
“我是谁?”壮汉又问,只得到阿尔弗雷德的喘息声后不满意地摇了摇头,回首向理查德这边走来,不等他问,理查德就装作刚醒的样子一脸懵懂,正打算问上一句‘你是谁,我在哪,你要干什么?’就挨了一计拳头,打的还是左脸。这下理查德真的懵了,他从没遇到过不给自己开口机会的对手。
“装什么呢?诺曼底家的小子。”
壮汉抓起他的头发,强迫他直视着自己的眼睛,一个字一个字说道,“祈祷你有足够的父爱,因为卖不到三千金币,我就把你喂狗。”
糟糕,看来自己要成狗粮了。理查德足够了解父亲,他知道在初登王位这种关键时刻,别说三千金币……就是一半,老爹估计都不愿意付。
他脸上挤出讨好的笑,打着包票,“当然,我父亲可是最看重我了,给我贵族应有的待遇,别说三千……三千五诺曼底家都愿意出!”
兴许是他的态度让壮汉疑惑了,他张了张嘴,握了握拳头,最后一声叹气略过了这个话题,只是问道,“你知道我是谁吗?”
理查德瞪圆眼睛,一副‘我应该知道你是谁吗?’的表情。
“我是哈罗德·戈德温。”
“嘶——”理查德惊叫,“您没死在黑斯廷斯?”
然后又挨了计拳头,这次是肚皮。
听着理查德痛苦的呻吟,壮汉唉声叹气,“真是太可惜了,三千,哦不,三千五百千枚金币啊,您要是没见过哈罗德本人那该有多好。”
“您……不是哈罗德?”
“别装了,看着都难受。”壮汉用斧刃在他脖子上笔画了两下,“真是遗憾,您就要死了。不过为您考虑我还是得说上一句,请安分一些,这样我兴许会改变主意,不把您活着喂狗。”
“爵士!”
阿尔弗雷德突然开口,“您不能杀了他!”
壮汉轻笑,“为什么?”
“他是王子!威廉·德·诺曼底已经称王,现在你威胁要杀害的人是英格兰合法的王子!”
“你疯了吗?”壮汉把理查德想要问的话问了出来。
“我们……”阿尔弗雷德犹豫了一下,仅仅是一下,“戈德温已经没有机会了,仅仅是现在,在英格兰就有诺曼人八千大军,每时每刻还都有援军从狭海另一边抵达。不论您是以何种目的自称‘哈罗德国王’,都势必掀起斗争,而撒克逊人一定会是失败的一方,既然注定失败,那斗争就是没有意义的,为了这没有意义的事情我们还要死上多少人?”
“嘿。”壮汉问,“你就是这么说服自己的?心安理得的对诺曼人下跪磕头?”
“在生命面前我的尊严不值一提。”
“呸!”壮汉唾弃道,“我以为我就已经够卑鄙了,没想到今天在这遇到个奇葩,难怪明明身为王子却放弃继承权成为修士,我看我本来想说的话都没必要说了。”
“那你是答应我了吗?”
沉默。良久的沉默。
理查德心想你要不要那么悍啊,思索着到底用什么办法才能让气红了脸的壮汉冷静冷静——
然而他思考的速度终究比不过壮汉的耐性。冰冷,确信,壮汉用这种语气陈述道,“我本来想着让你叫我声爹,来做实我的身份,但我认为你是不会答应这种事了,你问我答不答应你?那我只能说,我答应你和这诺曼杂种一起给切碎了喂狗。这么说你满意了吗?”
不满意!当然是不满意!理查德刚说了句,“别——”就被阿尔弗雷德打断,这金发碧眼的蠢货特正义,特义愤填膺地说,“为了夺走一个人的生命,你要付出怎样的代价?如果理查德死在了这里,还是以这种方式,那这一地区的所有村庄都会惨遭屠戮!你想要见到这种结果吗?这就是你想要的吗?你配当一个撒克逊人吗?”
这一连串问反而让壮汉冷静了下来,他表情寒若坚冰,“屠戮?让你失望的是我们已经为诺曼杂种代劳了一部分了。”他没有解释‘代劳’指的是什么,只是在走出房门的时候,留下了一句,“我不是撒克逊人。”
确定他听不到后,理查德才开口,开口就是痛骂,“你是不是疯了?你的脑子里到底装的是什么?他说自己是哈罗德,你认不就是了?干嘛要激怒他?这下我要给你这蠢货给陪葬了,还是去喂狗!”
“不会的。”
“不会什么——”理查德的话截然而至,只因他看到阿尔弗雷德一脸干了坏事的那种贼笑,将本应被绑牢的双手从绳子里抽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