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楚瑜来到安王书房请安。
安王面沉如水,淡淡地问道,“有上谕吗?”
“没有。”楚瑜回道。
安王“噗呲”笑出声,“我们这位皇帝陛下还真是够谨慎的,想让我们动手却不肯明说。”
“父王是说皇上想让我们除掉陈显文。”楚瑜略一思索旋即明白。
安王把玩着手中的白玉烟壶缓缓问道,“你有什么打算?”
“陈显文若是横死益城,陈相必会迁怒我们,陈相盛怒之下,皇上也未必能护我们周全,如此必然不妥。不若在父王归京的路上安排成山贼劫杀,亦或是推到前慕容朝廷的身上?”楚瑜试探的问道。
“陈显文勇冠三军,寻常的山贼又岂是他的对手?至于慕容小朝廷早就被我们打得龟缩在城中不敢露头,以陈怀安的多疑必然不信。”安王摇头否决。
“那我们。。。。。。”楚瑜疑惑地看着安王。
安王那一贯和善慈祥的眼神中忽然显现一丝狠辣,右手在书案上铺开的王府地貌图上轻轻地点了点,沉声道,“东院。”
楚瑜颓然一惊,声音都带了几分颤抖,“大哥?”
安王沉沉地叹了口气,“你逼着他休妻想保他一条命,但他可没念着你的半分好,不但大张旗鼓的将他的媳妇养在外宅,还跟寿王秘密联络,他究竟要干什么?”安王越说越气,双手握拳狠狠地捶向桌面,“他想害死咱们全家!”
“可大哥是您的亲儿子呀!”楚玥几乎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带着哭腔低吼道。
安王却像是没听到楚瑜的话,继续说着,“你大哥对世子之位早有觊觎之心,他为了阻止你继任王位,在我归京的路上刺杀本王,陈大将军为了保护本王力战而死,你听明白了吗?”
楚瑜低着头泯唇不语,肩膀微微有些颤抖。
“去吧,跟你那个田先生好好地布置一下,此事若成,陈氏一脉必会受到重创,不成我们王府也不会有什么损失。记住此事不要告诉玥儿,她的手上不应该沾上至亲的血。”
话及此处,安王的脑中忽然想起那日陈显文向楚玥辞行时那暧昧的眼神,心里一沉,陈显文那小子莫不是对玥儿有情?如此可是大大的不妙,不过玥儿虽生性跳脱但却极为聪慧,不会嗅不出天子和陈家,君圣臣贤外表下浓浓的火药味儿,想来是不会与陈显文有什么瓜葛的。。。。。。。安王如是想着略感安心。
“如此成与不成,大哥都是死路一条。”楚瑜丢下这么一句推门而去。
楚瑜走后,安王缓缓闭上双眼,口中吟唱着“诗到随州更老成,江山为助笔纵横。眼看白璧埋黄壤,何况人家父子情。。。。。。”浑浊的泪水怆然而下,只不过一瞬间仿佛老了好几岁。
在阖宫人都晓得皇后有孕的五日后,楚漓终于姗姗来迟的来到了未央宫。自那日围场暗杀后,楚漓总觉得见到凌雪瑶的时候有些尴尬,明知道有人谋害皇后却,不能追查到底,这种态度对幕后的主使来说,无疑是一种姑息,而对于凌雪瑶来说,则是无视她的生死。是以一种无奈且羞愧的感觉一直潜藏在楚漓的心底,这种感觉在面对不冷不热的凌雪瑶时尤甚,也不知道放不下的到底是他还是凌雪瑶?
看着有些尴尬的楚漓,凌雪瑶不觉抿唇一笑,堂堂天子竟连自己的情感都不敢表露,这几日楚漓夜夜都会在凤仪殿的屋顶停留少倾,她知道楚漓并非是不重视这个孩子,也并非宫人们流传的那样,因为害怕珍贵妃吃心,刻意冷慢皇后。她只是有感于楚漓心机深沉,总是把人心算计的清清楚楚,以至于她无法确定,他到底是以父亲的身份保护自己的孩子,还是以皇帝的身份将这个皇子视为稳固皇位的棋子。这辈子她已经沦为了皇室斗争的棋子,她绝不会让自己未出世的孩子也如自己一般,连选择自己命运的权利都没有。
凌雪瑶脸上的笑意没能逃过楚漓的眼睛,她是在嘲笑自己吗?
楚漓心生蕴怒然而却不得不忍下,才想袖手而去,这才想起他今日来未央宫的目的,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楚漓发觉自己的理智竟然会受到凌雪瑶的影响,以致乱了原本的分寸。
楚漓收回心绪,轻咳了一声,以此来掩饰自己刚刚的尴尬,“皇后有孕不宜操劳,朕有意赐贵妃协理六宫之权,皇后以为如何?”
凌雪瑶脸上含着得体的笑意,“珍贵妃兰心慧质,甚识大体,又曾辅佐过太后掌管六宫事宜,是最合适的人选,多谢皇上体恤。”
楚漓深深地望了眼凌雪瑶,她这是第一次以皇后的身份说出这样得体的话,可他竟觉得有些刺耳。。。。。。
“朕先回了,宫里面缺什么、少什么就让木槿去敬事房通传一声,之前皇后未立,尚仪的位子一直空着,朕看木槿还不错,就擢升为尚仪掌管内宫大小事务,如此照顾你也方便些。”
侍立在侧的木槿忙跪倒在地,“奴婢谢皇上娘娘抬举,奴婢一定尽心竭力伺候好娘娘。”
楚漓走后,木槿一边小心地搀着凌雪瑶回到内殿休息,一边面带忧色,“国朝自立国以来,尚无嫔妃协理六宫的先例,珍贵妃开此先河,日后的气焰怕是更为嚣张。”
“国朝也从未有过如本宫这般母族家世飘摇的中宫,给了她协理六宫的大权也好,若是本宫龙胎有恙她也难逃罪责,如此她也能稍微的安分些,”凌雪瑶淡淡道,“本宫有些乏了,若是在有宫妃前来恭贺,姑姑也都帮本宫一应推脱了,凌雪瑶随即倦怠地朝着床榻走去。
木槿含笑点头,太后、皇上、贵妃都接连来了未央宫,各宫的嫔妃还能不闻风而动?这下午怕是有的热闹了,木槿故作抱怨,“娘娘就只管躲清静,只留奴婢去应对各宫小主吧。”
凌雪瑶朝着木槿吐了吐舌头,调皮地眨了眨眼睛,“辛苦姑姑了。”一边说着一边揽过被子蒙住头装睡。
木槿不意凌雪瑶会有如此天真活波的举动,这位皇后娘娘自入宫以来,一向是端庄持重,谨言慎行,有时甚至会带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不曾想也与此俏皮可爱的一面。木槿这才想起皇后娘娘终究不过是一个刚满十六岁的小姑娘,寻常这个年纪的小姐,或是被父母宠在闺阁,或是嫁给自己相爱丈夫,夫唱妇随,而娘娘却一个人被锁在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深宫,被逼着带上端庄持重的面具,机械的作着中宫之主,每一天都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的躲着宫里的明枪暗箭,这对于一个豆蔻年华的少女是何其的残忍!
木槿怜爱地为凌雪瑶掖好被子缓缓退出凤仪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