朦胧烟雾弥漫于空中，模糊地掩住以魔修躯体下的地界为原点向外延伸扩展的裂缝，丘壑下黑暗密布，阴风惨惨。
烟雾中心渐有黑色显现，似浸入水中四绽而开的浓墨。
一刹，一道破布似的人影轰然坠至一载满食物的推车上，因着坠落速度极快，不慎将车推落在地，无数滚烫火热的馒头与包子飞出，掉落在地，滚满尘灰，男子的头颅与其遭遇一般无二。
许是天赋，那头竟在地面上颠了颠，将一口混着口水的浓血颠出了喉咙，血液顺着脸颊弧度渗入耳孔，浓稠炙热。
其貌不扬的面上，眼皮似是无法包住整个眼珠，根根分明的眼睫弯折着指向天空，瞳仁隐隐泛白。算不上精瘦的身躯上，烙有一道布满血块的细长血痕，破败污烂虚浮得似一具空壳。
他恰好倒在一幼小女童脚边。那女童瞥至这么一令人骇然的躯壳，略有些粗糙的手癫痫般止不住地颤动，原先紧握着的肉包子不慎掉落在地，包子软嫩细腻的白皮似水波轻漾涟漪般荡了一瞬。
她尚只有四五岁，晶莹剔透的眸里蓦然覆上一层薄薄的雾气，若凌晨仍处于迷蒙的天，唇瓣缓缓张合，却吐不出话语，只能翕动、翻动，强烈律动的心脏像被尖锐的丝线缠绕，绷紧后溢着血丝，叫她喘不过气来。
蓦地，女童抑制住了自我。只是胸膛略有起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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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修，堕魔者。以血肉之躯，渴望与修士比肩。多半为魔族蛊惑，用其族密法强行改造自身经脉，而走火入魔，成为半人半魔的孽物，所杀戮的人类数量堪比邪修作法。被视为邪秽之最。
人群面对着这突如其来的一遭，内心又惊又奇。
集市内，多数人为炼气期，少数筑基。且有部分人为凡人，因着亲友为修士，在此扎根。因而，多数抱着好奇的心理。
烟雾扩散的空气里，弥漫着一股血腥味，其中混杂着草木清纯而灼烈的潮气。像劣童，溜进鼻腔，引得胸腔震动。
那雾渐渐弥散于空中，魔修的身形轮廓也愈加清晰。
众人屏息，浓雾如获生息般，翻滚着涌至他们跟前，险些碰到鼻尖。低阶修士连忙向后退去，脚步匆匆。一些无灵根或五灵根的人，或许无法感知到这雾里浓稠绵密的魔气，但于稍有天赋的正道修士而言，这气息实在太过刺鼻。
魔修缓缓用手肘撑起身躯，略有些趔趄地站起身，一头赤发随风飘摇歌舞，在虚妄的迷雾中，炬火般熠熠生辉。
精瘦有力的躯壳彻底显露，红与黑交织的衣服贴附着躯壳，勾勒出过分夸张的线条，似一匹被紧紧箍住的殷红色躁动野犬，灼烈的气息喷发、迸裂。
迷雾散尽。
朝晖熄灭着向地平线以下坠落，玫瑰色的霞光镀于雾气与众人的轮廓，蒙着一股渺茫的怅惘。
沉寂片刻。
魔修扭动了下头颅，昂起线条流畅的下巴，猩红的瞳仁里掠过一抹弧形光束，似极了划过天际而后自焚的流星，他启唇：“……人类？”
沉默如空，笼罩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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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道清越低哑的声音，若镀以恶魔低语般令人骇然的诡谲之意的纤长束带，缚住心魂，恐怖惊骇沿着曲张膨胀的血管钻进心脏，心脏瞬间张裂，鲜血，翻涌着冲刷血管子；青筋，暴起如出鞘的牛鞭子。
有人嗫嚅：“这是啷个哟……”
有少女面色极差，道：“赤发魔修，算得上堕魔者中天赋绝佳的一类。堪比纯血魔族。”
人群又是一阵骚动。地面上的黑影愈发的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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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修动了几步。走至无光之地。
阴翳遍布魔修的眼窝、鼻侧、面颊，漏入瞳孔，他微昂起下巴，揉入晦色的赤发显出几分狂放，愈似灼热的火浪。汹涌澎湃的霾似的魔气汇聚于其掌心，模糊了掌心纹路，黑色光点四泄，直抵原先站在男子身前的女孩。
乔曛夏瞳仁微转，无数人的面孔映入眼帘。有孩童小心翼翼，面容半隐于暗处，半暴露于辉光中；有炼气修士面色如土，手中的剑不知是拔还是不拔；有老者怯怯地捡着地上散落的食物，每一道皱纹都是刀削斧凿。
她眸光愈显冷寂，心里荡漾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吐纳。
她俯下腰身，手指轻轻扣在剑柄上，随着肌肉的发力，掌心渗出一层薄汗，将剑柄烫得滚热。
空间凝滞了一般，面孔焦灼似的泛起红雾，汗水亮灼灼似雾凇，朦胧地映照着此方界域。
她的腿又是弯下了几分，指尖泛白，隐隐有混含戾气的风萦绕身侧，似弦上欲发之箭，剑身隐隐脱离了剑鞘几分，画开一抹略显岑寂的光，明明灭灭，闪烁着舔舐眉眼。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她骤起——浓墨一般，是狂歌乱舞的发丝；惨淡黑影一般，是翩然而起的衣袂；烈风一般，是猛烈躁动的气息；矫健而有力躯干内的血管似膨胀的空管，血液涌动澎湃，竟有几分不流通的充血感，像要崩裂开——
一息。
两息。
她寻回落地的踏实感，左手迅速拢住女孩稚嫩幼小的臂膀，青珏锵锵几声猛地出鞘，于空中挥舞开一道附加着神魂之力的攻击，恰好打散那道裹挟着暴虐之意的黑雾。
青珏在视野中显出几分畸形，似弦月，清晰地映出少女眉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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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小花与谢玄韫两人见众人拥簇在此地，熙熙攘攘，局面混乱。隐隐有瘴气一般的黑雾从中扩散，夹杂风沙，令人万分奇怪，奇怪之余又生出几分讶然。
她们接着身形娇小的优势，挤进人群，脸蛋被周身人群聚集而生起的热量炙烤得泛起红霞。她们甫一挤入最内围，便见乔曛夏手中提剑，巨坑内站着一模样妖冶俊美的魔修。
她二人微微一怔，瞬间哑了般，只觉心脏都快从嗓子眼里跳出。
乔曛夏此时恰好瞥见了她们，她翕张唇瓣道：“这里来了一筑基期魔修。莫羡言恰好在这。不过，最好是快些将护卫队的人叫来，才能完全护住这一旁修为底下的修士与凡人。”
苏小花与谢玄韫自然是知晓乔曛夏话里的意思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