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清真人转过头,对着一众被测出灵根的小萝卜头说道:“修仙者,应斩尘缘,不问红尘,不染尘土。”
“回去与家中人告个别吧,一旦踏上仙途,怕是再无欢聚日。”
说罢,他轻轻叹了口气:“这次若是不好好告别,以后恐怕就没有机会了……”
声音极浅,也极轻。
仿佛一缕袅袅缠绕的烟雾,风一吹,便散开了,恍若错觉。
乔曛夏依旧神色淡淡,双眸不起波澜,与苏小花一同走向苏父苏母。
苏母眼眶微红,心中既有孩子可成仙的骄傲,亦有离别时的不舍,她抿抿唇,嘴角牵起一抹笑,哑着嗓子道:“小花,夏夏,你们……真棒,以后进了仙府,一定要好好听前辈的话,不要耍小性子,好好修炼……不要轻言放弃,娘和爹,为你们骄傲。”
乔曛夏也红了眼眶,睫羽微颤,眸里闪烁着泪光。
她颇有些牵强地扯起嘴角,轻轻应了一声:“嗯。”
苏小花扑进苏母怀里,眼角带着泪花,双眸水润,声音哽咽道:“娘,我不想离开你们,我不去修仙了成不成……”
苏母轻轻拍了她一下,道:“说什么瞎话呢,傻孩子。”
苏小花双手环紧苏母的颈脖,心中满是依恋与不舍。
苏母抬起手,拭去眼角的泪水,对着苏父说道:“好了,小花,跟你爹回家收拾衣服去。”
苏小花紧抿着唇,闷声不响。
苏父叹了口气,厚实温暖的手掌轻轻拍着苏小花的后背,说道:“小花,你也不想你和夏夏,来到仙府后,即没有食物,也没有衣服穿吧?”
“嗯。”苏小花垂着眼睫,眼睫上还挂着泪珠,双颊似抹着胭脂,显得可怜而惹人怜爱。
苏父带着人走了。
苏母对着乔曛夏说道:“夏夏,你跟我去地窖。”
乔曛夏微微颔首。
一路上,苏母都在对乔曛夏说着些琐碎之事,言语之间充满了爱护与照顾。等抵达地窖后,苏母从一木桌肚里取出一锈迹斑斑的铁盒,铁盒边沿镀着金边。
“我一直未曾跟你说过,其实你是我们捡来的孩子,还骗你,你是跟祖母姓的。”
乔曛夏:“……”
其实她是知道的。
不说她知道小说情节,光是她与小花的名字,便能猜出一二了。
苏母悠悠叹了口气,似在回望那悠远的时光,她道:“当年你爹……小花她爹在深林里捡回了尚处襁褓之中的你。他有想过,是否是附近哪个村里的狠心人将你丢弃,但你身上干干净净的,模样又漂亮,实在不像。后来,我们从你的衣物中搜出了一枚玉佩,与一封书信。”
乔曛夏听得有些感慨。
这等毫无逻辑可言的狗血之事,竟然发生在了自己身上。
苏母说着,便打开铁盒,从里面取出一封书信与一枚莹润光泽的玉佩。
“书信上面说,若你以后被仙人选中,便将这枚玉佩交给你,万般不可在你幼年时,就将真相诉说于你。”
说着,苏母轻轻笑了声。
“我从未想到过,这等只有话本子里才会出现的事,居然在现实中遇到了。”
“夏夏,你说,你会不会是,什么王宫贵族的孩子啊?”
苏母微微扬起唇角,眉眼弯弯,带着已为人母的温柔与慈爱,却又含着几分离别时的伤感。
她好像在开着玩笑,目光又认真的不行。
乔曛夏眼睫微微颤抖着。
人总是在不知不觉中长大,亦是在不知不觉中老去。当她开始细细用目光临摹起苏母的眉眼时,却发觉她的耳鬓已生出白丝。
她抿起绯色的唇瓣,猛地环住苏母的颈脖,软嫩的脸颊贴近苏母的下颚,轻轻哑着嗓子说了声:“娘。”
“您始终是我娘。”
她始终认为,养恩比生恩大。
她不会怨恨将她抛弃的亲生父母。
如果不是他们,她也不会遇到小花、苏母苏父。
如果不是苏父,她或许会被丛林里的野兽分尸,亦或者会被某些毫无道德之人卖到某个深山老林里。
她很幸运。
真的,很幸运。
她微扬起嘴角,泪水却夺眶而出。
-
待所有人都做好准备,再次进入广场后,玄清真人的手中忽然出现一只做工精致的小船。
他一抬手,那小船便自动出现在空地上,且不断地放大,直至占满了整个广场。
小船颜色浅蓝,船沿雕刻着栩栩如生的壁画。
众小萝卜头纷纷目露惊讶。
玄清真人开口道:“此为飞舟。你们日后若是到达了筑基,也会拥有的。”
闻言,小萝卜头们愈发的对自己日后的修仙之路充满期待。
玄清真人轻轻一拂袖,飞舟前端的一小块矩形便缓缓向外打开,露出瓷白色的台阶。
乔曛夏牵着苏小花的手,一步步登上了飞舟。
她二人一同站在角落。
微风吹拂。
乔曛夏转过头,看向站在远处的苏母苏父。
她勾起唇角,洁净的脸庞上露出一抹浅笑,微红的眼角也不禁向上弯起,眸光灿若星光。
她拍了拍苏小花。
苏小花昂起头,同样看向苏父苏母。
她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忽然间,一道身影挡住了二人的视线。
——是玄清真人。
乔曛夏垂下眼睫,手攥紧了装在香囊中的玉佩。
既然他来了,那么就说明,这小舟即将出发了。
小舟出发了,即代表着,她仙途的开始。
从那封信,及原文内容足以得知,她的身份并不简单,或许为她带来无上的财富,或许为她带来极高的权利,亦可能为她及身边人带来极大的危险。
成仙这一条路,注定生满荆棘。
她的未来,注定与危险相随。
感受到飞舟的动荡,她蓦地松开了攥紧玉佩的手,低垂下头,看向地面上显得愈发渺小的人群。苏母苏父的身影也只能凭借衣裳的颜色来辨析。
人生在世,多有离别日。
修仙之途坎坷崎岖,谁能知晓,下一步路该如何走?谁又能料到,是否下一刻就会天降无妄之灾,身死道消?
她只愿生离,不愿死别。
磨难,既来,她也不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