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下着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连带着燥热的暑气都消散了不少。雨点砸在简朴的玻璃窗上,引起玻璃一阵又一阵不必要的晃荡,似乎再一次无声的陈述了小镇的年代感。一眼望去,街道两旁的桉树冲刷出绿意昂然的姿态,青石板道路早已被打湿,丝丝缕缕地冒出雾气。
姜珩家门外,水泽一圈一圈的在沟槽中汇聚成小河,又潺潺的打着漩儿流进了下水道中,浸润着一代又一代的生灵万物。
小姑娘难得乖巧的坐在窗前,定定望着绿萝叶下的小蜗牛缓慢地蠕动着向上爬。“魏哥哥,你的钢琴弹得可真好!”,紧张的捂着听筒夸赞,姜珩几乎可以想象出来他云淡风轻端坐与钢琴前的模样。
流水般的曲子直直的泻了下来,在这个躁动不安又带着厚重泥腥味儿的夏夜里,舞出了美人一剑长虹的气势。
“是吗?珩宝要不要学呢?以后我教给你。”,魏之光颇为冷静地接受了赞扬,眼底的笑意却瞬间翻涌而出,映衬得眼底一片湖蓝。
“我要学!有关于你的一切,我都要学!魏哥哥,你快回来吧!我想你了……”姜珩软软糯糯的声音染上了哭腔,即使隔着长长的电话啵,魏之光也能想象出小姑娘委屈巴巴的样子来。
“我也想念你”为之光上扬着嘴角,偷偷在心底说出这句话来,眼里流淌出连他都不易察觉的深深笑意。
两个人黏黏糊糊的又扯了会儿天,主要是姜珩认真过分的细数镇上发生的趣事,魏之光偶尔接上一两句,将姜珩跑到外太空的话题再扯回来。好容易挂了电话时,雨已经渐渐转停。
姜珩愣愣的望着窗外的绿藤萝,想看看那只蜗牛走了没,寻觅无果后,平静的踢啦着小拖鞋走下阳台。客厅的落地灯昏昏暗暗的投下一圈光影,沙发上的人影影绰绰不定,可背部却挺立的笔直。
想来是王阿姨(姜珩家保姆)没走,姜珩踢啦着小拖鞋走向客厅,“珩珩很喜欢隔壁魏家的小朋友呀!”李小允温婉动人的脸上刻着深深的倦意,眼睛也不复灵动,却仍然给了女儿一个安抚的笑脸。
“是呀!小允妈妈,魏哥哥很厉害的。他弹琴弹的可好了。他还会说好听的外国话,就跟电视上看的一模一样呢!”姜珩本来极不自然的想要逃开。一说起魏之光就是一副如数家珍的模样,脸上刻满崇拜之意。
李小允黝黑的眼睛里渐渐擒上笑意,望着小姜珩小跑着扑进自己的怀里,抓耳挠腮的夸张着魏之光,忍俊不禁地笑着。
可一个七岁的小姑娘,她的词汇终究是匮乏的。姜珩很快就词穷了,只好调皮地对着母亲吐了吐舌头,又很快端正身体做好。
“珩珩,小允妈妈晚上跟你睡好吗?”李小雨温柔地凝视着小姑娘,并认真的替姜珩理了理微乱的衣领袖口。只见小姑娘的眼眶很快就变红了,大片的水光滞留在眼眶周边,脸也憋的通红。姜珩忍了许久,终于哭了出来。
“小允妈妈,不要再打我了。我会很乖的!……”李小允哭笑不得地看着小姑娘,只好柔柔的拍着她的背脊,很快又再低沉的情绪中无法自拔。
窗口的绿植娓娓地低着头,边缘呈现出颓败的黄边,明明是仲夏夜,却呈现出秋风扫落叶的败势。
“他一定是人间可遇而不可及的星辰,对吗?”沐浴乳的香气混合着夜的芬芳,难得两母女躺在狭小的床上小声的说着话。下过雨的空气格外清新湿润,穿过夜的束缚,轻柔的吹动着两人微微乱的发丝。
“小允妈妈什么意思呀?”姜珩不安分的踢着被子将床拍的啪啪直响,歪着头问道。
“就是你有两颗糖的话,一定会分给你最喜欢的小朋友一颗。”李小允温柔地吻了吻姜珩玫瑰色的脸颊,替她重新盖好被子。李小允望着小姑娘灵动的眼睛回答道。
“那我要分给魏哥哥,小允妈妈,松直爸爸在哪呢?”姜珩的眼睛滴溜溜地转悠着,望着小房间里熟悉的摆设。
除了风声和虫鸣,她再也没有听见任何回答,姜珩又不安分地踢了会儿被子,就坠入了甜蜜的梦乡。
松直爸爸呢?爸爸呢?李小允的脑海中不断的回放着女儿稚嫩的疑问。眼底的情绪像翻涌而出的海浪,痛苦的压垮了这个坚强不屈又温柔动人的女人永远挺直的背脊。夜色永远都是最好的遮羞布,遮挡着情绪在黑暗中发酵升华,却又在白天后忘记所有。
李小允的脸上流露出痛苦不堪的难过来,可眼底早已经没有了一丝泪水。人世间的情分本就如鱼饮水冷暖自知,到底是她太自以为是。
这厢姜珩还沉浸在魏之光即将回来的喜悦之中,那厢李小允则沉浸在自己的伤痛之中无法自拔。
姜珩近来发现家中发生了变化,可她又说不出来到底怎么了。先是王阿姨被辞退,又接连看到又蓝色制服的叔叔不停的到家里检查问询。每次叔叔们走后,小允妈妈就一动不动的呆坐在沙发上不言不语。
“珩宝,我回来了。”好在魏之光的暑假结束了,少年的出现很自然而然的转移了小姑娘的注意力。
“魏哥哥,我好想你!”姜珩飞快的跳到魏之光的身上,死死的勒住他修长的脖颈赖在他身上不下去。
“我也想你,珩宝。”两个人开心的说着什么,风吹得柔和,平静的抹去大地上的伤痕。
“珩珩,听小允妈妈说,你要记住,你松直爸爸没有犯罪。他是个正直的人,你记住了吗?”李小允拉过开心收到礼物的小姜珩,一脸严肃的说着,母亲的手劲太大了点,各色礼物大得捧不住就哗哗啦啦掉了一地。各种颜色的糖果散落在阳光下,折射出美丽的光辉。
到底是撑不住了,李小允跌坐在地板上放声大哭,不明所以的姜珩也难过的流下眼泪来。这个在大公司永远雷厉风行的女经理从没有过如此失态的时候,脸上的妆容凌乱,毫无美感可言。
数日压抑的感觉打垮了她,而法庭的判决书终于成为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