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过去,就难睁开眼。
当光直射进身躯时,五官慢慢恢复,四肢也挣扎起来。
用了很大力气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水。对,是水。自己如今漂浮在水中,不断的动弹还惊起片片波动。
感觉不到呼吸的困难,也没有水刺激眼睛的痛苦,不过本能的还是努力往水面游去。当冲出水面时,看到的是一派神秘。
自己漂浮在一个水潭中,四周都是石柱,不,更准确的应该称为:溶石。一眼望去,没有任何活着的生物,脑子里一片空白,也没力气上岸,只是不断蹬着腿在水面上浮着。
“怎么不上来?”从身后传来一句清冷的话语,马上扭头,看到说话人的模样。
此人约莫二十六七,长发高绾,简单的插一根木簪,身着轻盈薄蝉般的宽大衣袍,衬得人高冷淡泊。对上脸,白玉雕琢般的脸庞,苍白无色的薄唇,再配上如秋水波澜,如寒星伴月的一双黑眸,让人看的入神,又油然产生疏远之情。
“痴傻了吗?”女子步步走来,直到水潭边缘停住脚步,“棋灯,过来。”
一脸茫然的自己,听到女子口中所唤“棋灯”二字,忽得眼中闪过无数光景。待回过神时,自己已到女子身边。
“师父。”
师父衣袍一挥,本附着在全身的水珠片刻间吸回水潭,“这一梦,还好吗?”
转过身,看着面前已平静无波纹的水面,出了神。
我名为棋灯,本是蓬莱仙境灵山上的一棵合欢树,百年来依靠风露滋养,虽得以在仙境生存,却无多少修为。一日,天际上滴落下六滴仙露,正巧在我周围,便误打误撞地被树根吸入去,竟因此修炼成人形,并得以一定的修为。
那六滴仙露是镜楼真君的灵瓶所孕育而出的,因侍女不小心打翻而被我得了便宜。
仙露难炼,虽能提高修为却也需要一定的法力来承受,镜楼真君为了让我能够彻底吸进仙露,便收我为徒,传我法术,助我修炼成仙。
如今是跟随师父的第六百个年岁。
也就是根据蓬莱仙境的规例,我开始在轮回池中做上六次轮回之梦,才能突破俗尘,真正修炼成仙体。
而关于广宇的一切,是我的第五次梦。
“棋灯,随我去无妄亭。”
跟着师父不紧不慢的步伐,放空思绪,试图让梦中的情愫平复下来。
无妄亭建在竹林之间,是师父最喜之地,常常她都会在此与一些师伯、师叔品茶清谈,但更多时还是一个人独自下着棋。那棋只是普通的木棋,就连木质都算不得上乘,可师父独独喜爱这一副,无论是旁人所送的多为精美的奇石良木棋子,都不予以触碰。而且师父下棋,不喜有人,都是一个独自下,常年来我也只能在亭外等候。
“棋灯,你持黑子。”没想到刚一坐下,师父便摆出棋具,且让我一个只懂皮毛的人陪她。
“师父,我下的不好。”看着面前摆着的棋罐,有些不知所措。
“无碍,下棋不一定是为了输赢。”在师父示意下,只好硬着头皮执棋。
自然,没几子便被师父杀的片甲不留。
“虽然名字有棋,但还是与棋无缘呢。”自嘲的笑笑,抬手便要收拾棋局。
“不急,”师父抬手阻止我收拾,“你有心事,因为前面那场梦吗?”
轮回之梦,是每个修仙之人所必经的一关,梦的次数则由修为决定。梦虽称“梦”,却也是真实存在的一生,就如广宇,他是真实存在过的。
沉默着,手覆在小腹上,回忆着第五次梦中那个孩子。
“感觉辜负了他们。”
“生生死死皆有定数。”
“师父,梦中死了的人,他们又将去向何处?”
师父浅浅一笑,拿起一粒棋子,来回摆弄。“梦中人自然还在梦中,他们将在梦中继续轮回。”
“那我还有机会见到他,对吗?”炽热的双目凝视着师父,如溺水者见救命浮物。
“何苦呢,梦过去了,就是消亡。对我们而言是梦,对梦中人确是一生。此生已经了结,又留下什么。他们不会有关于前世的任何记忆,身份会变,容貌会变,就连性情也会变。”师父撇开我的目光,看着棋局。
“可他确实存在过啊。虽然都结束了,可梦中的一切都是在的,我确确实实怀过孩子,确确实实即将拥有一个幸福的三口之家。”酸楚慢慢袭来,自己强忍着不让它爆发。
师父放下手中的棋子,开始收拾棋局,“会忘的。”
一想到与广宇有过的欢笑,以及为了新生命所做的蠢事,那种欢喜,那种欣悦仍依附在心。忘记二字,谈何容易。
“可我不想忘记。”自己开始变得“痴”了,明明理智与思维告诉自己,但仍想“痴”下去,“师父,第六次梦,我能再找回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