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年后。
人间四月天,柳絮纷飞,游丝竞逐,又是一年春来到。
花朝节早过,可通莲城外却仍旧热闹非凡。市列珠玑,户盈罗绮,家家户户通宵达旦,一片生机盎然。
要说这通莲城特色小吃,莫不过就是莳花酒。通莲城的百姓们都说,一口莳花酒,销魂穿肠过。
“哎!林兄,你慢点跑!又没人跟你抢!”
一星眉剑宇的玄衣少年,踏过人山人海,拂着四月春风,乌丝飘摇。
夜未央,星光撒在他的身上,愈加清秀的脸庞显得格外耀眼,他身后不时传来几声少女的尖叫声。
“是声篌君!”
他倒习以为常,见怪不怪,微微扬起嘴角,直径跳在八仙居的房顶上,目光停留在房下的木桌上。
“四月最后一壶莳花酒了啊!过此不售!”
那眉间丹红剑印的少年,从怀中掏出几文钱,连忙递给店小二,刚接过莳花酒。转眼的功夫,手中的酒壶便消失不见。
“见鬼了?”
那少年嘟囔一声,有些奇怪的看了看附近。
“多谢了啊!这位公子!”
那玄衣少年朝他笑了笑,坐在房顶上精准无比的扔给他几文钱,便掀开酒盖,畅快淋漓的喝了起来。
那少年正寻找声音的源头,却被飞来的几文钱砸中额头,有些茫然的看向四周。
“他人坐在八仙居的屋顶上!”
有位好心的老爷爷给这位少年指了指,那少年方才找到他的身影。
他先是一愣,看着那少年在房顶上将莳花酒喝得精光,有些满意的打了个嗝,不偏不倚的碰上他茫然的目光。
那少年紧紧握着手里的几文钱,浑身尽是怒气的跳到房顶,狠狠的瞪着那玄衣少年。
“你……你太过分了!”
那少年气得有些说不上来话,拿起背后的竹木剑朝他砍去。
那少年笑了笑,轻轻一躲绕到他背后,言道:“你这脾气这么暴躁呢!将来是找不到媳妇的!”
那少年赶紧转过身,举起竹木剑又向他砍去。
那少年有些好奇的看着他,轻轻松松的又躲了过去,正抱着膀子,兴意正浓的看着他。
心急,气浮,剑式歪歪扭扭,这身材瘦弱,哪里是修仙习武之人。看他长着一副女人样,真会让人误会是位姑娘。
“哎哎!别打了!别打了!”
又有一位少年跳上房顶,八仙居的老板有些欲哭无泪的看着房顶,他们这一个个是在上房揭瓦,毁我生意兴隆啊。
“顾兄,就一壶莳花酒,怎么还跟人家打起来了!”
那玄衣少年看了他一眼,有些无奈的言道:“又不是我想打的!是他非要跟我打!”
那剑印少年有些生气的推了他一把,气得嘴唇发紫,“你抢了我的酒,还怨我与你打架,真是个登徒子!”
“登徒子?”
那白衣少年有些好笑的看着玄衣少年,“这位小兄台说你是登徒子,顾也司。”
那名为“顾也司”的玄衣少年在众目睽睽之下,竟然被人说成“登徒子”。
他脸有些发烫,他好歹也是仙门世家大名鼎鼎的声篌君顾也司。他居然一丁点颜面都不留给他,真是欺人太甚!
林也司面子有些挂不住,拔起那白衣少年腰间的佩剑,准备向那少年刺去。
他眼前晃过一记耀眼剑光,将他面前的佩剑打飞,插在地上,通莲城的百姓纷纷退开,四散着吓跑了。
“白光照寒剑,是你啊,墨家大公子墨痕双!”
顾也司连忙退后几步,与他保持距离。
“林家林羌然见过浮岚君。”
那白衣少年毕恭毕敬的抱拳,朝那少年笑了一下。
那名为墨痕双的少年冷着一张脸,手执光寒剑默然站在房顶上。
此时此刻,夜色渐凉,房顶上四个人,模样姿态各不相同。
“哎呀!墨痕双谁又惹你了?”
顾也司急忙赔笑,他在墨家的通莲城下犯事,这墨痕双果不其然还未到半个时辰,就飞奔赶来了。
正好,叫他过来评评理。
“痕双,你看看我给这位小兄台钱元了。他可倒好,直接冲上来就要打我,你快评评理,主持主持公道啊!”
墨痕双冷冷的看了他一眼,顾也司这撒泼的模样倒是从小到大从未改变,凡是不管有理没理,都先作出一副无辜的模样。
他有些习以为常的点了点头,看着蹲在房顶上含着泪光的剑印少年,莫不教人心生一丝怜悯。
“这位公子,是顾公子的错。”
他直接无视顾也司,从他身旁慢慢走向那名少年。
月光温柔,跳跃在他的脸上。一寸寸钩月,牵动了一潭潭辰星。
顾也司也不由自主的走向他,这是他与生俱来的吸引,他突然有些感觉自己莫名其妙。
“下次,千万别让我看见你!”
那位剑印少年站在月光下,一脸怒气的瞪了顾也司一眼,纵身一跳,消失在凉凉夜色之中。
“这位小兄台吃了亏,倒让顾兄捡了一个便宜。顾兄,这莳花酒好喝吗?”
林羌然和他们二人望着那少年离去的背影,心里莫名觉得眼前这位少年的突然出现,像是旧曾相识。
顾也司沉默不作声,仿佛自己欠了他许多,远远不止一壶莳花酒。
通莲城城外,有一大片青青竹林,这竹林深处有座白雨斋。
听早些年猎户说,这白雨斋曾有一道天雷劈过,竹林烧焦大半,搞得他误以为有神仙降临,当时便跪在地上磕了好几个响头,等他在缓过神来,天云又恢复如初。
他也是好奇,提着胆子走向天雷劈过的地方,奇怪的是,唯有这白雨斋完好无损,周围的竹子烧得焦黑一旁。
天突然降大雨,他心里一个劲儿发毛,又朝白雨斋磕了几个响头,头也不回的就逃走了。
从那之后,坊间流传,说这白雨斋,是不祥之地,是那灭世妖女怨魂归来,开始报仇了。后来无人问津,渐渐成为通莲城城外一座被遗忘的居所。
那剑印少年跪在离白雨斋不远的地方,烧着纸钱,面色凝重。
“我,苏九兮,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