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来人间已经有些时日了,今日是头一次下雨,还是下这么大的雨。
她突然回想起几十年前的那场雨夜,那是她第一次觉得自己原来也可以拥有爱,也可以被爱。
人间真是个神奇的地方,神奇到让一颗石头都可以开花。
她朝痕双上神轻轻笑笑,推开竹子做的窗子,“来了此处小居了有些时日,这小屋还没有名字。你呀,饱读诗经,不如就请痕双你命名如何?”
“你叫我……痕双?”
痕双上神看着面前一袭白衣的九兮战神,放空了双眼,这是她第一次叫自己“痕双”,这是最亲切接近的一次吧。
“嗯,怎么啦?”
痕双上神倒是不再看她了,背过身子,咳嗽了几声,“天下是没有免费的午餐……九兮。”
“带你去喝酒如何?”
她故意用胳膊肘碰了碰痕双上神,坏坏的笑了笑。
痕双上神故作深沉,透过窗子望着窗外的大片竹林好久,来了一句,“白雨斋如何?”
“名字好听是好听,可……为何是白雨而不是大雨呢?”
痕双上神看着九兮战神好久,想来她是不会明白的。
“咱们一起去淋淋雨如何?”
声篌君眯着眼睛坐在屋顶上,这雅居买的有一点极好,可以坐在屋顶上清清楚楚的看到九兮的居所,包括那个讨厌鬼。
这两人站在雨里颇为享受的样子倒是让人心生不爽,让他们偶感风寒咳嗽。不,是只有那个讨厌鬼倒霉。
“这两人又回去了?真是有趣。”
他朝痕双上神的方向撇了撇嘴,“小白脸在写什么呢?”
“白……雨……斋”
羌然君不知何时爬上屋顶,给声篌君吓了一大跳,偷窥别人总归是不好。
声篌君看了羌然君一眼,“你小声点!”
“万一被发现了怎么办。”
羌然君接话的本事真是数一数二,找揍的本事也是数一数二。
“这几天不揍你,你欲求不满了?”
羌然君嘻嘻笑了几声,摊开手,“你有揍我的功夫倒不如去看看九兮姑娘在和那位白衣书生卿卿我我做什么好事呢!”
“你怎么知道她叫九兮姑娘的!?”
声篌君一挑星眉,有些不满的看着羌然君。
“这……你那天喝多了酒,迷迷糊糊说了一些胡话,其他我倒没听清,就听清了九兮……九兮。”
“如今你也敢揣测我的想法。你真是来了人间,胆子净越来越大了。”
羌然君看到声篌君不悦的神色,赶紧跪倒,抱拳道:“羌然不敢。”
“叫什么白雨斋,真是无聊至极。”
羌然君赶紧点点头道:“声篌君所言极是。”
猛地在空中出现一行金字,若隐若现,“速速回归。”
声篌君眉头一紧,看着眼前笑语盈盈的九兮,挥袖离去。
“我写的字可好看?”
九兮故意摇了摇头,有些嫌弃的看着痕双上神刚写完的牌匾,“一般一般,不过而已。”
她微垂眼帘,已经有些许时日不见声篌君了。这几日他不在,倒是让人清净得很。
“听闻这声篌君好像是犯了旧疾,重病卧床,像是快不行了。”
“不行了?!”
围在声篌君居所外的贵商妇人竟已经排到了她家的门口,真真是有趣。
“声篌君,我们还想再听一次您的天籁之音,您可不能就这么早早的去了。”
外面又是一阵鬼哭狼嚎之声,九兮不耐烦的眨了眨眼睛,瞅了一眼门外。
这声势的确浩大,这人是否不行了,还得另当别论。
她特地搬了把椅子,翘着二郎腿,换了身素衣,好像在等着他的死亡证明。
“要不要喝杯茶?”
九兮摇了摇头,扯着嘴角一笑,“多谢。”
痕双上神看着她了好一会儿,人在此处,心不知飞向何处。
“声篌君,啊不是妖王大人。”羌然君迷瞪着眼睛,有些睡意。这几日,他为了火速赶回妖界,躲过妖界长老的眼线,特意避开了人界与妖界的蛟灵河。包括那条恶心的蛟灵,故意邀功驾着青鸾,载着声篌君走了七天七夜,已经是感觉到快要得道成仙的状态。
妖如果能得道成仙的话,不如就做个人,没准儿神仙也羡慕可以作为一名凡人呢。
“容臣上报妖王陛下,蛟龙一族余孽已被完全铲除干净,只是……”
声篌君见他还有所犹豫,示意了羌然君一眼,示意让他带着侍卫出去。
“凤雏二庭在没有您的旨意下插手此事,实属过分之举。”
声篌君眯了眯眼睛,把玩着手中的骨匙,“没有此物,他只能是做梦。至于本王回来此事,将所有的侍卫记忆封存,违命者,杀无赦。”
羌然君困的蹲在门口张着大嘴,打着哈欠,眼神里充满倦意。
“辛苦了,羌然。”
声篌君打了羌然君左肩一下,披着黑袍,充满笑意的看着他。
“您一笑,我就心里发毛。”
声篌君顿了顿,沉默了一会儿,“从小到大,我只有你一个好兄弟。所以不管出了什么事,我都会保你性命无忧。”
羌然君有些感动,一时间眼眶湿润,他急忙把视线从声篌君的双眼撤离,下一秒是个女人都会沦陷。
“您的九兮姑娘这些时日不见您,会发疯似的想您。”
声篌君扯嘴笑了笑,表情有些复杂,“走吧!和我一起去调查一件事情,事关重大。”
羌然君点了点头,换上白袍,屁颠屁颠的跟在声篌君身后,还是小时候的小跟班。时光蹁跹,岁月荏苒,从未改变。
九兮用手倚着头,瘫在椅子上,憨憨的睡得正香。
痕双上神拿来一床被子,慢慢的挪到她的身上,温柔的为她盖着被子。
“你忘了,我们不需要什么被子。”
痕双上神沉默的看着她,“随遇而安,做人,就要遵守规矩。”
“我就偏不。”
痕双上神无奈的笑了笑,我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正是对她无可奈何。
他该不会是真的要死了吧?人真的是好脆弱,生老病死,活着不易。
“在想些什么?”
痕双上神用手指打了一下九兮的脑门,好奇的盯着她。
“没有没有,没有没有。”
越来越口是心非,真是不像当年冷若冰霜的战神,越来越像极了一个……人。
“我有些乏了,要休息了。痕双,你也早点休息。”
痕双上神望着九兮离去的背影,她的元神越来越不清晰,逐渐模糊了起来。
终究是一颗石头动了心,开花不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