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梦中遇到的人
梦中,有一位陌生的女老师,在一片校园的菜地前站着,对我说:“我需要一把剪刀,剪掉菜枝上多余的枝子。”
女老师要我帮助,我不想帮助,感到人家向我张口求我,感觉拒绝了人家不好。可我自己并没有一把剪刀,还要向别的老师借,向哪一位老师借呢?一时心中想不出办法来,忽然灵机一动,想到了学校的王元老师,在我的心中,这是一位处事果断的老师,也能帮助人。
我找到了她家。
王元老师正睡在床上,她睡得正香。
我站在床前,对王老师说:“王老师,把你家的小剪刀借我用一下?”
王元老师眼睛闭着,手从被窝里伸出来,从桌子上拿起一把小剪刀给了我,我拿着小剪刀,离开了王元老师的屋子,向门外走去。
我把小剪刀给了那位陌生的女老师。
女老师如得了宝一样的高兴心情,她终于有了在菜园劳动的工具了。
女老师对我兴奋地说:“菜长起来后,给学校老师分菜吃,有你的一份。你要不帮我这个小忙,那就没有你的份了。”
这女老师是一位,我从没有见过的女老师,我称她为陌生的女老师,是不是刚刚调到学校来的一位女老师?却对校园的公益劳动如此热心。
陌生的女老师,向校园的一块菜地走去,菜地以东路边,是一条红沙路,一处却有我家的一棵大柿子树,这一棵柿子树用它的双眼望了一下,进菜园的女老师,对女老师说:“你来到我的跟前来看我来了,可主人们却把我都忘记了。”
我看着那柿树,感到这柿树和我是这般熟悉,小时候,常上到柿树上摘蛋柿吃,而如今却隔得这样远。
奇怪的梦,让我把陌生的、渴望能见到的人都见到了。
二
村中的人
听毕飞宇老师讲一个外国作家的小说创作,作家写的是一条街道上的人,每一个人都是有梦想的,而他们的梦想都很合生存的需要,很实际,每一个人说话的声音,怎么做事,都如在近前一般。
我当时听的时候,受此启发,也萌生出试写一下我们村子里的人,找几个试写一下,为了留下对生活的记忆。
忽然想到了《静静地顿河》的作家,对他的家乡,对他的父母亲,是那么深的感情,这说明家乡的一切,那些人,那些事,那些物,不是它的本身,当要重写它的时候,都化成了一种形而上的情感了。
村支书
村支书老王叔现在已经不在世界了。
1984年有一段时间,我刚从音乐学院自费学习音乐,回到了故乡,想在故乡的县城里,找一个与音乐有关系的工作,这一愿望实现起来,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一时工作找不到,没有任何收入,连维持生活都困难。
我在音乐学院学习的事情,个人不认为对他人能产生些什么影响,县里文化局长也知道我对音乐的爱好,克服了多少困难,在音乐学院自费学习了三年,如果不对音乐爱好,怎么会到音乐学院,自费学习音乐呢?自费两个字轻轻一说,很容易,这中间却有多少丰富的内容,有多少为了得到学习的费用,求了多少人,那中间体会到的心情,只有我经历过,才知道它是怎么一回事,爱好音乐,这真是我的一个梦想啊?如果真心想做一件事情的时候,会有很多人帮助的,这一点说明了人生的所有困难,也不是不能克服的,是能克服的,人本身就有克服困难的能量的!
有一个冬天的晚上,县文化局长来到了村剧团内一间小房子内。
我那时,关注的接触的人,大多数都是与音乐有关的朋友。
我和爱人英子,和当地搞音乐的人,总想主动地和人家凑在一起,听他们谈音乐内容的话,或从他们那里,能给我带来很多人生的希望。
村剧团小屋子内在现场人中,还有一个重要人物,村中支书老王叔,老王叔不但具有领导能力,如何让全村人过上好日子,在这方面能想出一定的办法,而且是一个有音乐天才方面的人,会演秦腔戏中,任何一个角色,都能表演得很到位,还会打秦腔板鼓,指挥乐队,为村剧团演秦腔戏搞好伴奏。
村剧团小屋子来的客人,还有一个县剧团搞音乐老师,何老师也在现场,还有一位村剧团的导演苏老师。
屋子这些人,都是和音乐有关的人,或说本身都有音乐细胞的人,都是爱好音乐的人,什么人找什么人,人以类存,物以类居,这话是有道理的。
大家对我爱人学习声乐很感兴趣。我爱人在音乐学院声乐系学习了两年声乐专业,这在当地爱好音乐人中间,是破例的。
村中导演说:“就是跟李谷一唱的歌曲一样吗?”
爱人没有敢回答,因为她不到音乐学院学习的时候,还以为声乐并不是多么难学的,可是一到音乐学院学习,才深深地感到这声乐,并不是好学的一种专业,就是学习一辈子,都感到还学不会的,是学无止尽的。
县文化局长知道我们当时处境,还一时没有工作单位,还处在怎么一种困难情况下,他怎么那么理解。
县文化局长对王支书说:“王支书,你想些办法,先把狗儿他们的生活问题给解决了?”
王支书想了想后,轻轻地说:“狗儿在搞长途贩运,生活是没有啥困难。”
我知道王支书说话的意思,一村的支书,还稍有他能让人理解到的虚荣心,不让县里的干部知道村中,还有生活困难的人存在,如果有这样困难的人存在,对于他来说,就是一件不光彩的事情了。。
我和爱人当时,并没有想到让村中集体来帮助我一下眼前的燃眉之急,如果有这个想法,那是很奢侈的想入非非的想法了,其实我们村子里,当时有一些很特别生活困难的人。
那天晚上,在村剧团一间屋子,见到的人,以后我多少年回想起,还是感觉到有些趣味,站在各个人考虑问题角度都不一样的,都是应给理解的,这是现在的看法,在当时不一定是这样的。
我当时听到了王支书,回答县文化局长的话,说我在搞长途贩运。
当时真有这样一回事,到北京买了一千多元钱的牛载裤,在当地逢集时卖过,以为能贱线,最终是一个赔钱数。
当时能有办法挣到钱,是一件多么重要的事情,因为有钱,就能买到粮食吃,先让自己和爱人能活下去。
春天的一天早晨,我和爱人刚吃过早饭。早晨的太阳光,从小门进到了屋内,它是春天的太阳光,含有一种如爱人身上那种暖热的感觉,徐徐地走进屋内的,光亮亮的,门内近前屋内的地上被染得雪白雪白的,看那太阳光时,它一点不说话,像含有一种会说话的神灵在里面。
我知道村东山凹里,那轮圆圆红红的太阳,已经升起来很高了。
院内一棵梧桐树上,有小鸟飞来,站立在梧桐树上最高处的枝上,清脆悦耳地叽叽喳喳地鸣叫起来,如高唱着一段一段喜悦的旋律,这样的歌音暗示:春天来到了,人的一切希望都能实现的,只要肯行动想办法。
我会有什么好事要来到了,在盼望着它的来到。
有一个人,提着一大竹笼子白面粉,慢慢地踩着早春的太阳光,从门内跨了进来,沉静不动声色的样子。这个人是谁呢?这个进来的人,是我的父亲。只有父亲知道我和爱人,现在家内还没有什么吃的,就把他亲手收获的麦子,专门去村中水磨,打成了面粉,送到了我和爱人住的屋子。
当时,我从父亲手中接过,一笼子白面粉时,虽然一句感谢的话也没有,但内心已经是很感动了,这是父亲劳动的面粉,给我爱人吃,儿子孝敬父亲,可是现在自己还没有能力,还让父亲负责自己的生活,内心有一种内疚之感,一时却还无力改变此境,坚信总有一天会改变的,如果我能挣到钱的时候,一定要好好地教敬我的父亲!
以后,我到城里找到了工作,有了收入的时候,我是常常给父亲寄钱的,尽量多寄,这当然都是后话了。
我曾经把农村的户口,迁移到外地去,在外地住了一段时间,又想回老家居住。
记得一天中午,村中的街道逢集,我在街中间一处,遇到了一位表姐,就是姑的大女儿,表姐对我说:“狗儿,你回来住吧?咱地现在好了,外面走了的人,现在都纷纷回来住。”
表姐的话,也让我动了心,可是我内心还有左右不定,没有对表姐说我回来住,还是不回来住。最想让我回来的人,还是我的父亲。
父亲曾经在屋中间站着对我说:“回来吧?干什么活儿劳动工具不缺,在外边,你有什么?”
我不去全面的想,这个问题的时候,以为父亲说的话,似乎有一定的道理。
我曾下定决心要出外,可是现在一时就有改变了想法,想回到故乡去住。
回到故乡的时候,心中有一个梦想是,村剧团排一个戏的时候,我来作曲,设计整个戏的音乐唱腔,我怎么想的事情,都和实在的生活不一样。
经过父亲反复做给,我做工作之后,我终于下定决心回故乡住。
我的户口还在外地,要把户口重新迁移回来,这要经过村子里每一个村民同意,有很多出去的人,被村中人拒绝后,再也不能回他自己的故乡来住了。
我下定决心想回到故乡住,想找村支书老王叔说这事情。
一天早饭之后,我在村南边的一条小街东街,就是区政府门前的街道上,王支书迈着沉稳的步子,缓缓地走过来,他的个子高高的,背挺得笔直。
我见到了王支书后,先发了一根当时村中人,抽的便宜的烟,王支书接过后,我才给王支书说了我的要求。
“老王叔,我想回来住?”
“你先给队上人说说。”
我还想再说些什么话,我想要说的话,以为老王叔会说:“没有问题,同意你回故乡住。”
老王叔和我说了这句话后,向街以西走去。
我当时脸上变得呆呆的,知道回故乡住,要怎么去做,怎么才能找到那样一种程序,可是听了老王叔的话后,一时失去了主意似的。
我在街路边,站了一小会儿后,向三弟家中去了。
三弟面对世界的态度是主动的态度,他没有把一切事情想得多么难,他以为这个世界,他要做的事情,只要大方面是和正义的事情,要办一定会成功的!
我到了三弟家,还没有等我开口说,如何才能回到故乡村子来住。
三弟早准备了一张公文纸,和我到村中挨家挨户跑,找户主同意我回故乡住,就盖上自己的手印,准备着一个圆圆的印色盒。
三弟引着我,到了李家院子,先找了一个李队长家。
三弟说明了情况后,李队长轻轻地说:“我同意!我知道狗儿这娃和别的孩子不一样,不是那种张张罗罗,是一个好娃。”
没有想到李队长对我,有如此好的评价。村中很多出外的人,现在想回来住,很多都被拒绝了,可是独对我却有如此宽容的一面,这是我为的好呢?还是村中人待我宽大呢。
那个李队长,后来离开了世界,我后来回忆到我为了回村住,到他家说这件事情的时候,他的态度如此果断,把他的手按,在三弟带的印色盒子里,重重的按上了红印色,在三弟带的纸上边,在他的名字下按上了他的一个手印,不知用的是那一个手指头,是不是那个有力的大指。
以后我回村住了。我的心还是没有在村子里,以后还是到外面世界,又闯荡去了。
我难忘的故乡情!没有想到了故乡,想到了一件事,一个人,就会故乡的人来到了我面前,让我去思去想,让我想我的人生之路,是怎么一步一步地走到了现在的?我的人生之路,都是从故乡开始的,我对音乐文学方面的爱好,都是故乡给我带来的,对于故乡我总是满怀着一种特别思念的感情。
一条街上的故乡人,我只写了个开始,因为有一件小事,暂时要我办,我先暂时离开电脑桌,等我有时候,再把这篇写完,作为对我亲爱故乡的一种感恩心情的表达吧。
二
天喜
东街住着一家姓苏的人,男主人名叫根林,按辈分,我叫他根林爷,或喊他苏爷。还有他的爱人,我叫苏婆,苏婆有一个女儿一个儿子,儿子的名字叫天喜。
这是农村生活困难时候的记忆。
我母亲家和根林爷家的关系很好。有一天中午,苏婆拿了一个小盆,到我母亲家,是三间土瓦屋,墙壁上还保持着一种淡淡的红土色。我母亲会做酸菜,当地人爱吃酸菜面条,这要那酸菜水,倒在下了面条后的锅里,就会出那种酸味,吃起来真是爽口至极。
苏婆进了我家屋子门内后,母亲正在,母亲这时候,还是一个很健康的身体,家里的事情都能做得了,脸色还有绯红。
苏婆对我母亲说:”姣,把你的酸菜水给我舀些?”
母亲接过苏婆手中的小盆,打开了装酸菜瓮上面盖的一块圆圆的木板,用一个小铁匀放进瓮内,舀了一匀,倒进了苏婆的小盆内,又倒了一匀倒进小盆内,连连地倒了几下,就倒满了一小盆。
母亲把装好酸菜水的小盆,给了苏婆,苏婆端在双手上,头向下低了一下,喝了一口,然后脸上显出一个微笑说:“你家的酸菜水真酸得有味!”
母亲此时的心里,因为自己做的酸菜水,苏婆能来家要一小盆,感到有一种高兴的心情,像是有什么好事,和人共同分享。
我当时还是一个少年,站在厨屋的那个装酸菜的水瓮前,苏婆来我家,根据当时的感觉,苏婆的一双眼睛正炯炯有神,犹如明月一般,明亮和深情,这说明她当时有三十多岁吧。她的鼻子明显昂昂的大,有一点气势。脸上含有一种待人亲切的感受。苏婆当时到我家,向我母亲要一小盆酸菜水的时候,我心里怎么也跟着母亲一样,有一种高兴的心情,愿意苏婆常常来我家打酸菜水。
苏婆到我家,打一小盆酸菜水的这个记忆,藏在我的心中很久。
我少年时,苏婆每一次见到我的时候,都要亲切地喊我狗儿,我听到苏婆喊我小名的时候,心中有一种特别的快乐之感。
可是那个中午以后到今,多少年过去了,我再没有见过苏婆。
苏婆到什么地方去了?以后听村子人说,这位苏婆到西安去了,嫁了一个男人,重新开始了她的新的生活,这是什么原因?为什么要离开故土?
这里主要的原因,是因为苏爷得了一个风湿关节炎的病,这个病让苏爷最后离开了世界。
苏爷在青年时候,身体健康,比一般人还体力好,什么吃苦的劳动都能干得了。
当地盖粮站,需要石头做墙根子,苏爷找粮站站长,要下了用架子车拉石头的活儿。
有一年在夏天的一天早饭之后,苏爷走到了村公路下,区粮站站长的办公室,是一个小半间的屋子。
苏爷对站长说:“站长,你们盖房子,筑墙底需要石头,我给你们拉行不?”
站长正要打算扩大粮站的房子,很快就要动工了,可是筑墙底的石头还没有弄下,正在想找何人来做这件事时,正好苏爷来到了站长办公室,要求做这事。
“要天天拉,至少拉一个月石头,才能拉够,一天至少拉二十回,你能坚持下来吗?”
“我能!”
“一回给多钱?”
“一元钱。”
”能不能多加些钱?”
“不!就这一元钱,想干的人很多,你想干了就干,不干了,我们找人干,好多人都来求我了。”
苏爷一个微笑,那微笑像化作一道水波纹,从他的脸上掠过,笑的时候,他的双眼紧紧地看着站长,想一下子让站长发现他的真诚,答应他来做这件事。拉石头,就是用架子车拉,由人弓着背来拉的,把架子车上袋子挂在肩膀上,如果力量不够,那一架子车石头是拉不动的。
站长从苏爷的眼神里,读出了苏爷的心思,就把用架子车拉石头的任务,交给了苏爷。
苏爷离开站长办公室的时候,那种心情不知有多么高兴!因为挣到了钱,就能让这一个家的日子过下去,给队里交一定的数量的钱外,还能落上几元钱,给家里需要的东西能有钱去买。
我在村小学上学,有好多次放了午学,走在村北的公路回家时,有一段到粮站去的方向,是一个长长的慢上的路,有一定的高度,不像在水平路面的公路上好拉,费的力少一些。
我见苏爷弓着背,那背弓到很低很弯的程度,才把一架子车石头,拉到了高处,那脸上的汗水直流,明晃晃的,谁能知苏爷吃的是怎么一种苦头?我顺路,也把手放在架子车后面,帮助苏爷推一段路。
这是一个赤日炎炎的夏天的中午,当天空的太阳,正发出热度极强的光,降临到公路上边,还有以北的绵延群山,每一座山上边,犹如燃烧着的柴,发出的火焰一样。
苏爷这时正是身强力壮的时候,由于夏天天气热,他拉石头的地方,是在丹江河北边的沙滩里,捡石头装在架子车,一天足要拉到粮站两里路,至少二十架子车石头。累了的时候,他就把上身衣服脱光,睡在湿沙上边。
村中有好心人看见了他这样,就劝他:“根林,热身子的人,不能在湿沙上边睡觉的!”
根林爷只管睡他的,像一个唤不醒的小孩子,懵懂地说:“怕什么!没有事的,你放一百二十四个心。”
有一句应是表达人生真理的实话说:“不听老人话,吃亏在眼前。”
苏爷当时给粮站拉石头,由于出的是大力,流的汗也多,全身都是发热的,睡在那湿沙上边,不管长远的事情时,那湿沙湿湿的,凉凉的,也有一种特别舒服劲儿,像把全身的热气慢慢地降下去一样。在湿沙里,找到了一个凉爽的世界。
没有想到,正因为苏爷睡在这湿沙上边,当时虽然挣了些小钱,却患上了风湿关节炎的病,曾四处求医。
苏爷不能劳动,这家里的日子就没有办法过了,苏爷还曾经到西安去讨过饭。
有一年夏天的一天,我当时正是一个青年,还处在困难时候的青年,出外的时候,口袋里也是不装一点多余钱的人,也还处在,没有挣钱的能力的时候。
我当时在西安车站,正好买了一张到一个县里的车票,打算找我的叔父,想让叔父给我找个工作干干,天真地这么想的。
进到车站内一个人,个子高高的,脸色没有一点血色,瘦得皮包骨头的。
这个人正是苏爷,苏爷看见了我,向我走过来,他一眼就认出我是村中的狗儿,对我说:“狗儿,你有没有钱,给我一元钱也行,让我能买的吃顿饭?”
我从口袋摸了摸,就是摸不到一元钱出来,我当时实际上和苏爷的穷困在一个水平线上边,比苏爷好的地方,苏爷的是身体的每一根关节都在痛,而我是一个健康的人。
苏爷本把能讨到一元钱或五毛钱,把我作为一个目标,又是同村人,可我当时只是沉默地说不出一句话来。
苏爷见我不能给他一丝希望,只好离开我,又向别的等车的人跟前要钱,遇到好心的人,也许能给他两毛钱或五毛钱,也不是都完全落空的。
苏爷风湿病重的时候,听村里人给我说,那就完全是瘫倒在床上,当时他家的孩子小,最后因这个风湿病,夺走了他的生命。
一个男人在家里的健康是多么重要啊!苏爷离开世界后,苏婆当时在村中生活无法过下去,只好引着她的一个女儿玲玲和一个儿子天喜,经人介绍,到了西安郊区,把她自己嫁给了一个男人,在那个男人家里的生活情形,是怎么一回事?我是一点不了解的,苏婆一次也没有回过故乡的。
这里,我记得的是苏爷活着的时候,是一个乐观的人,无师自通地会拉秦腔板胡,是一位高手。
有一年春天的一天早晨,全村人妇女小娃半劳力全劳力,往村北的山上背或挑红薯粪,是那种冬天积的黑沙泥粪,很重的。
我当时有十二三岁吧,十二三岁的年龄,却早磨炼出一个有力量的肩膀来了,挑五六十斤重的沙粪还挑得了。
说起这个挑粪的活儿,是一个苦活儿,一天挑到晚上,一点不停,要多累有多累,可是当时村中的人,却不知道累是怎么一回事?这红薯粪挑到山上坡地里后,到了秋天吃上大红薯就有了保证了,是这么一个逻辑保证的,他们相信有劳动就有收获。
挑这粪上山时,个个人哼哼地出粗气,一个长蛇般的挑粪背粪大队,一个接一个,沿着那曲曲折折的山路,缓缓前行,不能走得很快,也不能停下来不走,这时候,没有一个人说话。可是当上到了山顶的红薯地里,倒了红薯粪之后,才又活跃起来了,相互人之间说起笑话,或唱山歌,或哼秦腔来,那歌声、秦腔声、响彻在九宵云外去了,并且减轻了人们的劳累。
我和根林爷走在一起,记得回村里,还经过一段公路南,一段村人的自留地前的小路,经过了一个叫苏水治家的后院门,水治的母亲关门时,发出了吱咛一声。
我听村中人给我说,根林爷竟是一个拉秦腔板胡的高手,这让我对苏爷格外地肃然起敬起来,我当时,在农村,也许是当时文化生活少的原因吧,也许是当时的生活困难的原因吧。村中有一些人对生活是高兴的态度,可是有一些人,却被生活的困难,搞得不高兴,因为连饭都还吃不饱,人怎么能高兴起来呢?我常站在村中广播下边,听广播,跟上广播学习秦腔戏的唱腔。
我和苏爷挑着空粪笼,从山上下来,走到了水治家后院子小路的时候,对求苏爷说:“苏爷,中午我到你家,你给我拉一段秦腔听听?”
苏爷的头圆圆小小的,红红的脸上,露出快乐的微笑,果断地说:“好!”
那天中午,我在家吃了午饭后,慌地到了苏爷家里。
我现在还记得苏爷家的屋子大小,三间土瓦屋,一进屋内的墙上,挂着一把板胡,那个圆圆的板胡合发音的筒子,面上是白亮之色。
我一进苏爷家,苏爷立即把他的板胡,从墙上拿下来,坐在一条小椅子上,脸上含着微笑,就专为了我拉起了秦腔来了。
苏爷运弓时,头似乎有一些偏,向着板胡上面的明亮的两根弦近一些,他是在专心致志的运弓和按弦。
苏爷拉出的音,明晃晃的,像一轮春天的早晨,刚刚升起来的太阳,给人的心里注上了光明和希望。
苏爷拉了一会儿后,放下了板胡,给我说:“要上工了,你只要爱听,就来我家,我给你拉板胡听!”
苏爷从他家的门里出来,在小院子找到了水担,挑起了两个粪笼,向村中大场粪堆走去。我也回到家的小院子,挑了两个空笼子,向村中大场走去,又挑了一担沙粪,向村北的山上挑去。
苏爷学习会拉秦腔板胡,是完全对秦腔的热爱,他并不识简谱,他是耳朵听音能力特别强,凡是世界上的声音,他听到后,都能经过他的大脑制作后,变成旋律音符,这个才能让我崇拜了很久。
苏爷还多次坐在村剧团的乐队里,拉板胡,冬天的晚上,村剧团晚上,给村子里人演秦腔戏的时候,苏爷给村剧团男女演员拉板胡伴奏。
我当时站在过苏爷跟前,听他拉板胡,真想把每一个音符都记在我的心中。
苏爷本身有一种纯真善良的美好品德,也传给了他的儿子天喜。
天喜比我小好多岁,我对天喜留下了的记忆,是他小时候,大约有六七岁时的记忆。
天喜跟着她的母亲到了西安,他母亲那个新成立的家里慢慢地一天一天长大起来了。
八十年代初,我为了自己的一个音乐梦想,克服了无数的困难,正在音乐学院自费学习音乐。在家的时候,想不到自费在音乐学院学习,花钱的地方很多,吃饭要花钱,住宿花钱,学习音乐,所学习的专业课要花钱,还有好多门改题费。
在音乐学院看到,如果真有钱,用钱是可以学习到音乐方面的知识的,但是钱不到位的时候,是学不来的。有一位学员,跟一位老师学习指挥专业,当钱没有到位的时候,老师就把他的课停下来了。这也没有不对的地方,有劳动就有收获,老师害怕不付学费,他的劳动白的地付出了。
我也曾经生活费跟不上趟的时候,为了钱,那种内心是怎么一种焦急,这对学习音乐,影响是很大的,人的心安定不下来,怎么能好好地学习音乐?
我当时住在音乐学院的地下室的房间内,有一位延安的学员,他的母亲在一个地区歌舞团当演员,每月有工资。
我看到了他的母亲,把一叠钱放在她的儿子手中的时候,当时非常羡慕,渴望有一个人能到音乐学院,我住的室内,给我送上些钱就好了,因为我当时学习音乐太需要钱。
过了一段时间,我收到了一个叫天喜的人,给我寄来了五十元钱,并且给我写了一封信。
没有打开信看时,就知道写信的人是什么地方的人?他就是我们一个村中的人天喜,跟上他的母亲到西安去的那个天喜。
天喜给在信中说:“狗儿:你好!我从西安回了一次故乡的村子,到你母亲家去了,听你母亲说,你在音乐学院学习音乐,知道你生活方面很困难,我给你寄五十元钱,帮助你渡过一点生活的困难。
我是在西安开了个小书店,以后我的书生易做得好了,争取再给你寄钱来。
你在音乐学院一定要好好地学习音乐,毕业后,我在西安,请朋友帮你找音乐方面的工作。”
我的手中拿着天喜一张五十元汇款单,那一瞬间,内心中对村中人天喜的感谢心情,像一股流水似的,起伏着浪花,在心中久久的翻卷着。
天喜当时寄给我这五十元生活费,是我当时在音乐学院生活费用两个月够的。
我故乡的人天喜,在我人生最困难的时候,帮助了我一把。
我从音乐学院学习结束后,到了外边的城市找工作去了,其中受过的各种酸甜苦辣滋味,只有自己才能体会出来。
这又过了三十多年,这中间,从来一次也没有机会见过天喜,没有见过天喜的母亲,还有天喜的那个小妹。
想到了天喜对我恩情的事情,却还一点没有回报,没有留下天喜的地址。
我多么想让天喜到我现在的家里,一定好好招待一下他,和他讲讲故乡的故事。
我难忘的故乡情啊!故乡的亲人,永远让我写不完,对您的感恩之情!
对于故乡,我只能说是感恩还是感恩!
能和故乡的亲人见面,多多在一起交流过去的故事,成了我一件极有趣的乐事了,这个,我只能靠我的写作来实现。
想说的话还很多,先到此,有时间,再把我故乡的故事再写下去。
三
三
一块石头的记忆
因为读《红楼梦》,特别读到空空道人和一块石头的对话,妙的是石头像一个人一样,能思考,对设计到和它有关系的问题,都能很好地答得出来,曹雪芹借这块石头,写贾宝玉到人间后,所经历的人生故事,对人生的体会。
读书真是一件好事情,它帮助我打开想象力、联想力、创造力,我突然间想到了我曾经见过的一块石头,这块石头,应是一块有感情生命的石头,它是和我经历过的,人生生命感情相联系在一起的。
这是怎么一块石头?我说的这块石头,是在爷爷的小院子以西的一面墙下边,是一块纯白色的长形的石头,安安静静的呆在墙下边。
这块长石,让我想到的亲人,是我的姑,姑住的村子,离爷爷在的村子二十多里路。
姑每年抽一定的时间,到爷爷奶奶住一段时间,名曰回娘家。
姑来到了爷爷奶奶家的时候,帮助爷爷奶奶洗衣服干这干那。
姑曾经给爷爷奶奶先了一块粗布单子,干了后,为了粗布单子平整一些,把粗布单子折成小小几层,放在长白石头,用一根木槌子,扬起来,一下一下的击打着粗布单子。每击打一下,发出一种响亮的声音。
那粗布单子上边,还散发出一种犹如棉花,刚摘出时那种白淡淡的香味。
姑扬起槌子击打那粗布单子时,她那时候,专心地听着每一槌子下去的声音。
这让我想到了一首李白的诗:“长安一片月,万户搗衣声”的诗句。
姑搗衣的声音,一般都发生在白天,在夏天还要更多一些。那火红的太阳,那蓝蓝天空,照在小院子,照在姑的身上,照在那块长白石头上面。
那块长白石头,不知姑当时搗衣时,难道它感觉不到痛吗?这块长白石头,一定会认为它能为爷爷奶奶做些,能做到的实事而高兴呢!
这块长白石头,把姑对爷爷奶奶的孝顺,先衣洗单子,是通过在石上,捶打时发出的声音中体会出来的。
这块长白石头前,发生过亲人对我爱的小事,长白石头它是见证者。
爷爷奶奶虽然早不在世界上了,可是当我想到了爷爷奶奶院子内一块石头的时候,就想到了爷爷奶奶待我的关爱。
有一年大年三十,从清早开始,奶奶就做中午的饭菜忙碌起来了。
当时是一个困难的年代,村中人对过年的事特别重视,都盼望新年来到,新年来到,能吃上一顿好饭,最高兴的是,全家人能在一起吃过团圆饭。
到了午时,爷爷把一张旧式的木桌子,摆放在院子石头近前,木桌子面宽宽的,足足能放很多盘菜,四面都放好了长凳子。
爷爷提早到我家,通知我的父母亲及全家人,中午不要在家做饭。
爷爷的屋子在村南边,一个小院,小院以东三间土瓦屋。
我家是村北以公路下边三间刚刚盖的土瓦屋。
爷爷是吃了早饭,到了我家的屋内。父亲见爷爷来到了屋内,等待着爷爷要说什么重要的话,也没有表示过分的亲热的表情,父亲对爷爷的爱,似乎就在一种平平常常的表情之中。
父亲是一个大人了,可是在爷爷面前,还像一个小孩子一样,爷爷认为父亲什么事情,做的不对的时候,严厉批评父亲的时候,父亲是不强嘴的。
爷爷一进屋内的时候,父亲就知道爷爷来有什么事情了。
还没有等父亲,问爷爷的一句热情的话后,爷爷就说:“今天中午,你们全家人到下头吃午饭,在一起过团年。”
父亲点了点头,表示到时候一定按时来。
母亲本来也准备给全家人做中午饭,只好放了下来。
母亲听到了爷爷说的话后,感谢地说:“这怎么能行呢?你和我娘应在我们这里,吃团圆饭才合理。”
爷爷的话像命令一样,父亲母亲只好服从了。
不懂事的我,怎么那么愿意,在奶奶爷爷家里吃午饭。到了爷爷把奶奶做的菜,全部端上桌的时候,我和父亲,早就坐在桌前的椅子上了。
爷爷也坐在桌前的椅子上了,可是母亲怎么还没有来?
爷爷脸上有些不高兴的心情,爷爷希望我们全家人一个都不少地和他在一起吃团圆饭,他才高兴。
母亲没有来,爷爷闭着眼静,稍等了一会儿,母亲从院子北面的院门,慢慢地进来了,迈着很缓慢的步子。
母亲走进饭桌前的时候,走到那块长白石头前的时候,说:“这是反反的,我们应做饭,叫他奶奶爷爷到上边吃团圆才合理。”
母亲坐上了桌前的椅子上,这顿过年饭,就开始吃起来了。
桌子上,有一碗红烧肉,每个人只能吃一块。红烧肉内有粉条,粉条软软长长红红的,我从放红烧肉内夹起吃时,一种香的感觉,至今还香在我的心中一样。还有豆腐、红萝卜、白萝卜、黄豆芽、红薯油糕等菜,在我的记忆中,那一年过团年,因为和爷爷、奶奶、父母亲在一起,当时我有一种特别高兴的心情!
到现在还记着,奶奶做的那每一盘菜,怎么那么好吃?现在在城里每年过年,怎么一点体会不出来过年饭菜的那种香味呢。
那年过团年,由于我们全家人和爷爷奶奶在一起吃饭,爷爷奶奶当时内心的高兴幸福感,是用任何数字也计算不正确的。
那院子那块石头,它能记得当时,点点滴滴吃团圆饭的情景的。
我几次看过那块长白石头,它像是深情地看着我,看那表情,像是对我说:“你能和你的奶奶、爷爷、父亲在一起过团年,吃团年饭,这真是人生的幸福事情啊!你以后成年了,回忆起来的时候,比当时的心情还要好多少倍,只是你的爷爷、奶奶、父亲母亲,不知到了什么地方去了?那时候,你会真的思念你的亲人的!”
只可惜,我当时还并不真懂得长白石头和我说的话。
我在青年时候,得到了爷爷奶奶一个很大的帮助之事。
有一年夏天的一天中午时,我到了爷爷的小院子,和爷爷就站在那块长白石头前。
爷爷问我:“你什么时候到外边去?”
我说:“我明天。”
我当时已红开始尝试,到外面的世界去闯荡,想给自己,闯到一片天下。可是当时,常常没有出门的路费。
爷爷自己也没有钱,可是二叔三叔,爷爷的两个儿子在外县工作,那时候工资不高,一次给爷爷奶奶寄十五元钱或二十元钱,相当于现在一两千元钱。
爷爷听到了我说明天,就要离开家,到外面去,就对我亲切地说:“你站在这里不要动!爷爷到屋子里去一下?”
爷爷说着,急急的脚步,进到了三间土地瓦内,走进了内内。
过了一小会儿后,爷爷到了那块长白石头前,到了我的近前,对我说:“这十元钱给我娃,做个路费,虽然少一些,是爷爷的一点心。”
我当时需要这十元钱,果断地从爷爷手中,接过了这十元钱。
爷爷当时已预知,大约他在世界的日子不会很多了,对我说了一句话:“这十元钱,是爷爷留给我娃的一点留念。”
当时,还不真懂得爷爷说的的留念,是什么意思,只等到了有一定的人生经历之后,才略知道留念的意思是什么,是留的念想,因为什么事情,对亲人一种思念之情,念想都是通心的,与人的心灵有关。
在我人生困难的时候,爷爷给我拿十元钱这一件事,一直久久地留在我的心中,也成了我对爷爷思念的一根导火钱,一种线索般,把爷爷对我所有的爱,通过这一件一件的小事串在一起。
过了多少年之后,我开始稍能读懂《红楼梦》的时候,开始思考《红楼梦》中描写的块石头,我就想到了爷爷小院子那块长白石头,它是我人生成长的一个见证,是亲人待我的爱的一个见证。
我的绵绵不尽的石头情缘,它让我想起了我所有亲人们对我的全部爱。
长白石头,我拿什么感谢你呢?我用这篇小文是送给你的礼物,也是为了表达,我对所有亲人一种思念之情,一种感恩情,已经显得太晚了。
爷爷奶奶,您能知道我对爷奶的思念之情吗?假如有爷奶的在天之灵,我坚信,爷奶的心灵还在,是一定能感知到我的这种心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