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不知道自己在那样木愣伤感的情绪中持续了多久,直到灵医抬手,轻轻的撞了一下我的胳膊我才回过神来,灵医看着我的一双眼,低声问道:“你口中的那个高家人是要你一个活人灵魂出体,去寻找那个早就夭折在襁褓中的儿子,然后按照冥界的规矩,和他——完婚?”
我半闭着一双眼,怀着一种“吾命休于此”的复杂心境等着灵医的后话,我想,他一定会嘲笑我,嘲笑我的无知,毕竟对于一个襁褓中的孩子,我这个年纪,是可以做他娘的人。
时间一点点的流逝而去,灵医抬头看着我头顶发着白光的发钗,语气凉凉道:“想必你一定是拒绝了他的,你让他难堪,所以他才会将这样阴毒的手段用在你一个姑娘家的身上。”
我闻言抬头,心下思忖这灵医果真是明白人,正要询问他接下来如何行事的时候,耳畔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窸窣声,灵医一个快步将我拉入怀中,厉声道:“不好,是寒蛇!”
我的身子趔趄了一下,头猛地撞在灵医抬起的一只手臂上,见怪不怪道:“这灵界该是和人间差不多的吧,你不是医者么,那寒蛇可以给你入药么?”
灵医听了我的话,心下顿时来了几分兴趣,低声道:“如果我说可以,你会取来给我?”
我一脸淡定的抬眼看着他,信心十足道:“你等着。”
可方才走出不到十步,我又立刻折了回来,伸手随意的在地上捡了一枝枯树枝后,转身无所畏惧的向着寒蛇走去。
在二十一世纪做了十几年的尚宇,我很荣幸的变成了一个警察的独生女儿,作为一个时常会遇见突发事件的警察,基本的求生技能是一定要具备的,因为你实在不可预知将要发生的事情,也许前一刻你还在家里的沙发上抱着ipad玩游戏,半个小时后,你就已经全副武装的坐在警车里,也不知会去哪个山坳勘察杀人现场。
如果运气不错,我们警察一般都只是管活人的审问或者逮捕,可是无论如何,那样的山沟沟里时常会出现一些攻击性动物,除了飞的到处都是的苍蝇,也会遇上冷的蛇。
所以,在我进行野外现场勘察的时候,倘若遇上了这样的情况也总会想起老尚的一句:“打蛇打七寸,甩手就转身。”
我不得不承认,我在二十一世纪做尚宇的这些年,时间的分配基本匀称:学习、街舞、跆拳道,办案、跑酷旅旅游……可是那条我引以为傲的黑色级带,对于眼前的阿物没什么用。
我的身影猝然一转,见到那活跃的小东西虎视眈眈的朝着我瞪着一双眼,跃跃欲试的喷涂它的蛇信子。
我手里握着那根枯树枝,身子笔直的指着那寒蛇喃喃自语道:“我告诉你啊,我不是害怕你,我那么善良,我不想杀生啊!”
话音甫落,身后突然传来灵医的一声轻笑:“你不杀生,你要放了它?”
我错愕的转过头,不解的看着灵医:“你也没说,非要它的命啊!”
灵医好笑的看着我,“方才不是还像是女中豪杰一般么?怎么?如今害怕了?”
我眉心微微皱起,却还是一脸的风轻云淡道:“我才不怕呢!”
“那好!”灵医指了指我手上的树枝道:“我的确不想要了那家伙的命,只不过,你要帮我取了蛇胆来。”
我闻言心中一惊,果然不是什么好差事,那灵医的意思,要让那寒蛇死无全尸?
深吸了一口气,我的身子朝着那蛇的方向微微佛了佛,低声道:“我对不住你,要对你食言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就当是积德……”低喃的忏悔般的声音从我的喉咙发出,我闭了闭眼,刚要抬手去攻击那寒蛇,却听见高空之中突然传来了一阵清厉的鸟鸣声,双耳已经震得发麻,我半闭着眼睛,嗅到一股子强烈溃散的血腥的味道,下一秒,眼前一片腥泽……
当我在朦胧中再一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灵医握着手里鲜血淋漓的蛇胆气定神闲的在那儿捣鼓。
垂眸看着脚下,那条寒蛇的身体正七零八落的散落在我的脚边,蛇皮也已经荡然无存。
我心有余悸的看着眼前的狼藉,难以置信的问道:“方才那是什么东西,一阵风似的,吓死人了。”
灵医停下捣鼓蛇胆的手,语气悠悠的问道:“你也不曾见过么?”
我摇头。
“你不晓得,那我就更不晓得了。”灵医微微叹息一声:“在灵界过了那么久,我都不曾见过的。”
我的眼底茫然的闪过一抹错愕的神色。
出现在灵界的鸟,灵界的灵医却说不曾见过。
灵医话音落下,转身继续捣鼓得来不易的蛇胆,我神色疏淡的看着远方的天空,静默不语。
手里的蛇胆被捣鼓成一滩软趴趴的粘稠,灵医一脸平静的瘫着手掌吩咐道“走吧。”
我揉了揉久坐的膝盖诧异道:“去哪?”
灵医扬了扬手里被捏着的蠕虫一样的蛇胆,轻声道:“自然是要送你出去啊,难道你想一直呆在这里吗?”
我闻言心下感激,急忙道:“不是,我想走,我想走。”可是话音落下的刹那,就在我还没有从那丝丝缕缕的感动情绪中挣脱出来的时候,灵医接下来的一句话让我顿时黑线三千丈:“你还欠我灵钱的,不会忘了吧。”
我狠狠的咬一咬牙,握着拳头对灵医道:“放心,忘不了。”
灵医闻言心中一喜,大步超前道:“走吧。”
“往哪里走?”
“跟着我走。”
“遇上那个人怎么办?”
听到我再三的询问,灵医的眸光蓦地变得幽冷深邃,他抬手,得意扬扬的的说:“不是有寒蛇胆么,胆里有血,他伤不到你的。”
我听他说完,一脸坦然道:“阿渡不是说,灵界不会出现死人么,我有什么好怕的。”
灵医闻言伸手,将那鲜血淋漓的蛇胆在我的面前晃荡了两下,似笑非笑道:“嗯?是么?”
灵医掌心的蛇胆此时就像是一颗活跃的蝌蚪,只轻轻的动了动手指,那冰冷的墨绿上就仓促溅出两滴血来,我急忙后退了两步,用手指蹭着鼻尖道:“快拿开,脏!”
那个时候,我的神态有些囧,灵医似笑非笑的勾着唇角,轻声问我:“丫头,你当真这样害怕?”
我猛地一阵深呼吸,看着灵医辩驳道:“我什么时候说害怕了?只是这蛇胆的腥气太重,我有些受不住。”
灵医闻言轻轻的点了下头,很有耐心的没有戳穿我,片刻之后,他突然捧着一捧雪,雪中放着那个蛇胆道:“快些走吧,不然一会可就出不去了。”
我闻言心中一怔,突然想起了阿渡之前说的那什么辰时之前出灵界,突然心中一阵警铃大作,转身厉声问灵医:“现在什么时辰了?”
灵医没有回答我,只是幽幽的回了一句:“快些走吧。”
重新回到马车里的我,再也没有开口抱怨灵医开得风驰电掣的车。
在辰时的沙漏漏光之前,我已经身在一片茂密的竹林之中。
出乎意料,我没有回到水云轩的客栈之内,身旁是一堆被枯柴点燃的火,还有一些光滑的石头。
灵医轻巧的转过身,小心翼翼的将马车里那个奄奄一息的孩子抱出来,他将那个小小的身体放在火边,口中低低的唱着一首让人听不懂的调子。
“这又是什么意思,是镇魂歌么?”我惊讶的抬眼看着眼前的灵医,他的双唇微微的动着,似乎没有听到我的话。
这样的歌声持续了大约半柱香的时间,我清楚的看到有如同烟雾一样的白色气体从灵医的衣袖源源不断的飘出来,不过霎时,变成了一朵不断扩大的蘑菇云。
暗哑的歌声就在那一刻停住,灵医的身子不停的旋转着,朝着虚空处抛出一块白石道:“回来了,该回来了……”
说完这句话,灵医突然转身看着我道:“丫头,接下来要看你了。”
我环目四顾,指着一片幽深的竹林深处道:“你是要我躲,还是要我跑?”
看到我跃跃欲试的样子,灵医伸手一把抓住我的肩膀,用力的拔了一下我肩头地那片已经被我抛到九霄之外地羽毛,我被这突如其来的抓挠疼的浑身澈灵,诧异道:“疼死我了,这阿物从天而降,难不成就不能想个办法让它去了么?”
灵医没有说话,只是用一种高深莫测的眼神纯净的看着我,低声道:“丫头,眼下还不是时候,我也没有法子。”
我疼的倒吸了一口凉气,认命道:“罢了,好在一趟灵界没有白去,若是九娘没有救活,我一定会寝食难安的。”
灵医听完我的抱怨哈哈大笑:“阿渡要你来寻我,必然是确定我可以将她救活的。”他顿了顿,伸手将那个小小的装着白石的荷包重新丢向空中吩咐道:“出了竹林,把荷包交给那个坐在石头上的人,他会教你如何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