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年后,寒域,冰湖。
“你说,”湮琛懒洋洋地趴在洞口前的雪樱枝干上,三百年的光阴,此时的湮琛已出落成亭亭少女之态,“莫不是咱俩真是石头里蹦出来的?”
“怎的这么说?”本在树下练习招式的一个女孩听得这话,便停下来,跃上树枝。
女孩名冬笙,年幼湮琛两百岁余,模样甚是娇媚可人,于三百前湮琛出了狐狸洞一路向南的路上所识。
据其所言,她也同湮琛一般不知其父其母所为何人,只知道自己是在冰湖西部的一个小湖,由那里的寒魂莲提供灵气从而破茧孵化。
也许是同病相怜,也许是秉性相投,也许是一百多年过于孤独……总而言之,两人相识相知相遇了。
“不然为何我们都找了三百年了,还是一点头绪都没有呢?”湮琛随手折了一朵花,放在手上把玩。虽然寻亲一直未果,但有了冬笙的陪伴,生活倒也不那么枯燥乏味了。
“且耐心些吧!说不定哪天你就恢复记忆了呢,如此找到家人大抵也不是难事;况且就算找不到,你不是还有师父吗。”冬笙在她身旁坐下,也顺手折了枝花把玩。
“可别提这小老头儿了,说走就走,几百年了也不给个信儿。”虽然嘴上一百个抱怨,但冬笙明白,湮琛内心是着实思念这师父的。
“不过,你当真不知道你这师父的任何信息了?”实言,若不是有这狐狸洞的书阁和洞口前的雪樱为证,冬笙甚至会怀疑湮琛口中的师父是不是她在这荒无人烟之地生活太久过于孤寂而杜撰的人物,毕竟湮琛对这个师父真的是知之甚少,连师父的真实姓名也不知。
“当真不知,这小老头神秘得紧,指不定是个什么灵界通缉要犯,方才对身世种种遮着掩着,不肯透露。”湮琛继续喃喃抱怨着,一旁的冬笙不忍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这嘴,真真是不饶人。”
“暂不提我了,你呢?你生来便有幻灵之态,怎么说也该是个小幻国的子民吧,我至今甚是想不通你怎么会流落在这寒域自生自灭呢?”湮琛问到。
“谁知道呢,想必自是有他们的道理吧。”冬笙跳下雪樱,又开始继续练习招式。沉默良久,冬笙忽得停了手中的长剑,艰难启齿:“我说……你有没有想过,可能我们的亲人都不在了。”
沉默,沉默……沉默。
“笙,说实话,其实我有一种直觉,他们都不在了。”湮琛亦起身,下了树,“但是那又怎么样啊,我不愿意这样浑浑噩噩地活下去,没有身世,没有过去……一个没有过去的人是很可悲的。或许真相来临的时候,会让我感到很痛苦,很无助,但那种感觉会让我觉得,我是真真实实存在这儿的,我是完完整整存在这儿的。你可能不太会理解,生命里凭空失去两百年是什么概念,但那种真真切切失去的感觉无时无刻都印在我的脑海里。我失去的,不只是记忆……还有很多很多,很多我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湮琛盯着手中的雪樱花,花朵渐渐化为光点消散,而她的眼神也逐渐迷茫。
“会有线索的。”冬笙拍了拍她的肩头。
“我又在说着什么呢!每次聊到这个话题气氛就莫名沉重,不聊了不聊了,走!进洞喝酒去,我可酿了不少雪樱酒!”说着,湮琛一转身便拉扯着冬笙向洞口走去。
“你说说你,咱俩游历三百年,你这灵术没练成什么!跟凡灵倒是学得一手酿酒的本事!”冬笙拿她无招,只得跟着前去。
其实湮琛讲完便很后悔讲了那些话,明明同样是不知身世的两个人,抱怨的总是她,每每提及滔滔不绝的也是她,需要安慰的还是她……其实冬笙心里也是很难过的吧,只是自己已经如此喋喋不休,冬笙也只能做安慰的那个人了。湮琛心想,突然便很不是滋味,只能借酒终止话题。
此后半个月,冬笙闭关修炼湮琛修改的第一百三十七版“修体”,这是湮琛自创的使已经修炼成幻灵的灵兽变为像她一样的灵体的灵术。与其说是自创,不如说是在尝试还原她的父母变成灵体的过程。湮琛相信自己的灵体是继承于父辈母辈,就像新生灵兽会继承父母的幻灵灵态一样。由于丢失了两百年记忆,这一过程格外艰辛。
“这酒,甚烈!”是日夜晚,湮琛又从狐狸洞里抱出一瓶酒,在雪樱树上饮得尽兴。
“也不知这次笙能不能成功,莫不是我真这般没有天赋,连个已有的玄术都还原不出来?”湮琛啧了一口酒,“也是甚奇,凡灵虽然灵力什么的低了些,却能酿出这极品美酒!”
“这已经是第一百三十七次尝试了,真是艰难,不知道娘亲和爹爹尝试了多少次才变成灵体的呢……”碎碎念着,加之酒力催发,湮琛昏昏沉沉睡下了。
其实,湮琛阅过相当多的新旧典籍,从未有一本提及兽变灵的秘术,外界也从未听说过有哪一方的灵兽有此先例,这使她相信这种灵术是她的父母所创,并且未外传。湮琛本想这会是解开她身世的一个突破口,奈何三百年间走遍库珀大陆和莫蒂大陆也未有人知。
至于湮琛会尝试还原这个灵术,亦是有自己私心。一方面,冬笙即使已经是幻灵,但依旧是灵兽,灵兽越是强大,越会成为各方玄灵的觊觎争夺之物,湮琛并不想她过上那样的属于灵兽的命运;二来,这个灵术定是她的父母费尽心血所得,湮琛也不想他们的心血就这样流失在她手里。
“有人?”迷迷糊糊中,湮琛被一股强大的灵力压迫惊醒,直觉告诉她,来者不善。
“该死,真是喝酒误事,早不来晚不来,且去会会何许人,可不能在这个点影响了笙的修体。”湮琛催动灵力尽量将酒力散尽,同时将洞口设下结界隐藏,随即带上酒瓶向灵力来源处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