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当潘爸爸提着一袋子药回来的时候,夏至却看傻了眼。
夏至翻了翻袋子,乌鸡白凤丸、益母草片、田七痛经胶囊、妇科千金片,唯独没有她要的布洛芬。
是潘锐没跟潘妈妈说清楚吗?还是潘妈妈给潘爸爸打电话时没表达好?
她也不好指责,就悄悄跟潘锐说,吃过饭还是自己出去买吧。
她特意低声说,就是不想让潘爸爸和潘妈妈知道,谁知潘锐在饭桌上就把这事说出来了:“妈,我们吃完饭去药店,爸买错药了。”
“诶——没错没错,我让他买的,我让他买的。”潘妈妈转向夏至,重复了一遍,“我告诉你,你肚子痛,不能吃止痛药,那个吃多了,对身体不好。你吃他爸买的那些就对了,都是中草药做的,纯天然,对身体没害处。”
夏至眼前黑了一下,她早就该猜到潘锐口里的“不能吃止痛药对身体不好”是有来头的,这下她总算听到源头了。
是药三分毒是基本常识,但抛开剂量谈毒性是流氓,她一个月就经期前两天吃四五颗布洛芬,远达不到上瘾的程度。至于其他的头晕恶心等副作用,她是从来没有过。
对中药她也没有偏见,她初中月经初潮紊乱得一塌糊涂,那时何艳带她上中医院吃中药调理过一段时间,确实有效果。
可是,就在经痛这件事上,布洛芬比那一堆的中药直接得多,一颗药可以解决的问题,为什么得塞那么一堆药呢?再说不管中药西药,药是可以随便吃的么?
纯天然,没害处,这几个字怎么听着那么耳熟呢?
夏至看着潘锐,在桌底下轻轻碰了碰他的脚,他从饭碗中抬起头看她一眼,总算会过意来,但是也没帮她说话,而是顺着潘妈妈的话头说:“是啊,我早就跟你说过了别吃止痛药嘛,听我妈的,没错。”
夏至满脑袋黑线,郁闷地往自己嘴里扒着饭。她来了气,反正那堆药她是不吃的,晚上不让她出去,那她熬过今晚,明天早上自己去买,他们还能把她关在屋里不行?
第二天一早,潘锐去了上班后,夏至就准备趁潘妈妈去买菜的时候静悄悄地出门。
一颗布洛芬药效是12个小时,昨天下午吃的那一颗,在凌晨的时候过了药效,因此早上醒来,夏至腹部就已经隐隐地翻搅着了。
潘爸爸在二楼看电视抽烟,看到她下楼相互打了个招呼,倒是没问她要去哪里。她溜到院子,大黄腾地一下站了起来朝她叫。
这狗啊,都好几天了,还没混个脸熟么?等下回来给它带个肉包子,看下次见了还叫不叫。夏至嘟囔着,离大黄远远地贴着墙根往院门处拐。
刚出院门没走两步,夏至就知道今天没什么好运气了。
“阿至啊!你去哪里?”潘妈妈如铁锣般的声音,从身后扔过来,夏至只好停下了脚步,在回头之前快速地转着脑袋找借口。
“嗯我……出去吃个早餐。”这借口烂透了,潘妈妈每天早上八点半雷打不动地准时把早餐送到三楼。
潘妈妈把电动车停在夏至身边,关切地说:“哦,饿了是吧?来来,进屋吃,我买了煎饺。”
夏至垂头丧气地走进小院,大黄又叫了起来,她猛瞪它一眼,心里说:“叫什么叫,全怪你瞎叫,让我走快点多好?我出不去,你肉包子也没了,哼!”
夏至盘算着等下吃完早餐再找个机会溜出去,她肚子已经越来越痛了。
祸不单行的是,当她坐在二楼餐桌前,嘴里塞着一只煎饺时,潘妈妈又给她带来了一个消息:“阿至,我给你约了个老中医,你等下吃完啊,我带你去看一下。”
夏至含着那口煎饺忘记了咀嚼,下意识地眨了两下眼睛,一是为了自己计划的流产,二是……这看个医生的事情,潘妈妈没问过她就约下了?
看中医她没有意见,可是,她现在就只想先要一颗止痛药解决最迫切的问题啊……
夏至艰难地咽下满嘴的肉馅,决定不吐不快:“阿姨,可以的……但是我先去买盒布洛芬好吗?我……肚子有点痛。”
潘妈妈一听,仿佛遭遇了洪水猛兽,整张脸都吓得摊大了:“使不得使不得!我跟你说啊,这布什么的止痛药是真的不能吃啊!都是化学物品!有毒的!你年轻人不懂的,等你到了我这年纪就知道了。”
夏至听得脸都绿了,化学物品?有毒?都什么鬼?哪来那么多奇奇怪怪的理论?关键是,她觉得她根本无法辩驳啊!
夏至的反应被潘妈妈理解为肚子痛得厉害,她马上站起来拉夏至:“你忍一下,我们马上就去看医生,肯定药到病除。”
夏至哭丧着脸被她拉到楼下,上了她的电动车后座,车子七拐八弯的,终于在村子祠堂旁边一座外墙黑漆漆的小平房前停了下来。
房子看着有些时日了,人字形的屋顶盖着瓦片,瓦片顶上长满了不知名的野草随风飘荡。对房子的好奇让夏至暂时忘记了腹部的疼痛。
潘妈妈招呼着她入内,她赶紧跟了进去。
屋是真正的青砖砌成的,从屋里看墙壁,可以看到砖的本色以及隐隐约约的白色砖线。高高的房梁上悬了个木匾,上刻“神医济世”四字。
目光下移,夏至看到一张八仙桌放屋子中央,医生在桌后坐诊,两边贴墙放的几把条凳坐满了候诊的患者。
医生是个七八十岁满头银发的老翁,戴一副银边的眼镜,有几分老学究的气质。身后站了个徒弟模样的年轻人,每当看诊完一人,就接过医生递来的药方,带进屋后的药房捡药付费。
潘妈妈在买菜的路上已经过来拿过号牌了,没等多久就轮到她们。
是不是神医夏至不好说,医生问了她几个问题,都是用方言问的,她没听懂,也没来得及请医生用普通话再问一次,潘妈妈就抢着作答了。
然后医生就下笔写药方了。然后夏至也方了。她可什么都没说啊,潘妈妈确定知道她的身体情况吗?
赶在医生写好药方前,夏至马上主动报告:“医生,我肚子有点坠痛,最近还有点月经不调。”
医生顿了顿笔,似乎发现她不是个哑巴很意外,便又开口详细问了她经量、经期长短、周期等问题,再重新开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