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着哭着就睡着了,痛着痛着就过去了。夏至被第一缕晨光照醒时,感到眼皮沉甸甸地发着涩,仿佛眼皮中长了倒刺似的。
肚子倒是不痛了。闹钟还没响,但她知道快了,不会超过十分钟的间隔。她爬了起来,慢条斯理地洗漱、化妆,然后出门。
哭过就算了,无论如何,要努力啊,保持向上的力量,总会有曙光的。她才不要那么轻易被打败呢。她为自己鼓着劲,走入了工位。
她正在排版,梁家寅开完主管会议回来,就招呼她去帮忙收拾新办公室。她没细究这是不是该她办的事,放下手里的活跟着去了。
反正她现在觉得不用赶着下班,工作也没那么着急了,能帮得上忙的她愿意去帮。
宣传部新办公室在原来的档案室,他们需要收拾整理一整柜的档案,留下有用的宣传资料,其余的转移到新辟的资料室里去。
活不重,但是琐碎,需要一盒盒资料打开,查阅目录,再将有用的资料连同目录一起抽出,重新分类放入新的宣传部资料夹。旧的目录也要删除抽掉的内容然后重新打印一份放回去。
夏至干这种事情很得心应手,她很快摸出了门路,整理工作进行得有条不紊。
反观梁家寅才查找了三四盒,就开始叫苦连天,一会儿说脖子酸痛,一会儿说老眼昏花,最后借口去抽根烟,当了打狗的那只肉包子。
夏至懒得理他,他不在,她还耳根清净,工作效率似乎也更高了。一上午,她整理好了半柜子,午饭回来趴桌上眯了会儿,下午继续整理,到三点多就完成了。
梁家寅也是神奇,她刚整理好,他就不知从哪里窜了进来,她几乎要怀疑这档案室里是不是装了监控,他刚刚泡着茶在闭路电视里监视着她。
他满脸堆笑地说:“呀……你都整理好了啊……那么快啊……我还想请你吃个下午茶,吃完我们再一起整理呢。”
夏至还了他一个笑容:“没事,现在请我吃也是可以的。”
梁家寅笑意不减:“行啊行啊,我们搬进来后我天天请都可以。今天就算了,外面那么多人,就我们俩吃不好意思。”
夏至在心里骂了句老狐狸。
大办公室里人员很杂,除了研发部有独一层办公楼,销售部有另一个独立大办公室,其余采购部、人事部、物流部、后勤部、生产部的普通办公室人员都在那办公,平时大家拼单叫下午茶,她就没见梁家寅拼过。
她脸上没表现出不屑,依然笑着说:“那先谢谢梁哥了。”
回到工位,她接着排刊物版面。她给自己定了目标,要排完八页才下班。
她塞上耳机,放着的音乐,她完全听不进去,但是耳朵里充斥着声音,就更容易挡开所有干扰。
夏至一口气忙到周遭再也没有人搅动空气了,她才看了看屏幕右下角的时间,取下了耳机。
手机在这时响了,她站起来,走到窗边,从窗户看出去,刚好可以看到欧娅工业园的大门。她按下了接听键。
“下班了吗?”潘锐的声线,熟悉而温暖。
“可以下。”夏至心里说,也可以不下。回去,不一样一个人,四堵墙么?
潘锐小心翼翼地问着:“还生气吗?”
“我没有生气。”
“那为什么不回我电话呢?”他还记挂着昨晚那通她没接到的电话。
她不想多解释昨天夜里自己的天翻地覆,天亮以后,她回想起来也觉得自己脆弱得不像话,她轻轻带过:“就是累啊,睡着了。”
“你现在要走了吗?”
“嗯。”她走回工位去关电脑。
“我陪你走吧。”
“你怎么陪?”
“就这样陪,你不要挂电话,我陪你出去坐车,陪你走回家。”
她淡淡地笑了:“电话费不贵?”
“还行,可以接受。”电话里传出来几个弦音,“我弟的吉他,是个练习琴,音色不是很好,你将就着听。”
水木年华的《一生有你》,乐声和他的歌声像蒙着布发出似的,为这首轻盈的歌添了一分黯哑。
但她听得津津有味,音符落在她耳朵上、肩膀上,跳进她心里,她柔柔地捧着,感到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潘锐一曲接一曲地弹下去,唱累了就弹纯音乐,弹累了就清唱。她在歌声中走出工业园,坐上公交车,在路边快餐店打了个包,最后回到了出租屋。
如他所说,他一直陪着她。
“好了,我要吃饭了。”她放下盒饭,踢掉高跟鞋说。
“那,明天继续?”
“每天这样唱,你工资够付话费吗?”她没忘记他是为什么回去的,侧面问起了他工作的事。
“我今天去提交资料报名面试了,要等通知。”潘锐说道。
“多人报名吗?”
“不清楚呢……”
“加油……”她语气很淡,“你会成功的。”
“你希望我成功吗?”
她不知道他是真要问,还是只是意思一下,但她说:“是的,我希望你成功。”
挂掉电话,她打开了电脑外放音乐。她实在受不了屋子里冷冷清清的,有点声音,就感觉有人陪着,会让她好受很多。
她特意把他刚刚弹唱过的歌都下载了,拖进播放列表中。
《一生有你》、《丁香花》、《童年》、《情非得已》、《爱的罗曼史》……就像他在她耳边又唱了一次那样。
潘锐的吉他搁在床头窗户下方。她回头看了看,墨绿色漆面的琴箱,在不太明亮的日光灯下,透着诡异的孤寂。
这些天他们天天在一起,他反倒不怎么弹给她听了。
看来,异地还是有异地的好处。感情是需要维系的,总是粘在一起,没有了距离,就成了最大的距离。
他们朝夕相处的两个月,在夏至的心里几乎没有哪一天留下了印痕。她只能记起他们每天的生活时间表,总在固定的时间,干着固定的事情,可是没有任何一个画面是清晰细腻的。
两个月的时光,比不上她下班回家这一路上的一个小时。
她更想他了。她安置好自己的心,期盼着周末的到来。他说了,他会回来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