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侍女没见过曲流觞,可武士们是认识的。不过现在谁还有心思关心一个半疯不癫的政治犯。
要知道,能做秦王亲卫的人,哪个都不是等闲之辈。好多人家小就在宝靖城内。他们跑出来了,家小怎么办?
在山谷里喘息过来之后,谁都在这里待不住。这时,秦地入冬后的第一场雪纷纷扬扬落下。
齐佳也怕这么多人,万一大雪封山给困在山谷中,可就完蛋了。
于是,又带着人偷偷潜回了宝靖城外。
整个宝靖城,东南西北四个门都加大了警备军队。虽然有人进出,可盘查的厉害。
眼见是进不了城。这么多人,大人还行,四个小王子,在这冰天雪地里,除了几张兽皮裹身,连件衣服都没有,这怎么熬的过去秦地冬天的严寒?
大伙儿一商量,武士们都主张派人潜回城里,打探一下消息,顺便买些生活物资。
齐佳眼见是拦不住。这些人,大部分的家小都在城里。人心都得肉长成,而且,齐佳的威风,说白了就是借着秦王,狐假虎威。现在秦王这只老虎不在,她这只狐狸的话也不好用。
既然拦不住,那就计划一下怎么进城。
那些武士各自动起脑筋,众说纷纭。齐佳本想插句话,无如到了此时,人家根本不听她的。
她只好闭上嘴巴,做自己的打算。人心难测,这些人在王府的时候就不站秦王这边。要不是卫姬沉不住气,没准儿不用卫家军动手,这些人都能先把齐佳几个咔嚓了。
那些武士分批出发,留下十来个护卫这些侍女和齐佳她们。
齐佳将那些侍女集中起来,告诉她们,万一被卫家军抓住,就说自己是造纸作坊的匠人。平日各司其职,各有本领,缺一不可。
“师父。”
旁边的翁少言似有所感。齐佳背着手向他摆了摆。
翁少言不再言语,默默抱紧了楚瑜。
冬日天短。一会儿天就黑了。翁少言忽然又拉起肚子。他前段时间,拉肚子刚好。所以那些侍女和武士也并不奇怪。
只有齐佳心急如焚,不时的走去看他,又回来照看四位王子。
秦地很冷,到了夜里,不敢生火就更冷。侍女们都挤在一堆取暖。四个小孩子,则挤在唯一的一条被子下面。连那些武士都冻的受不了,谁还有心情去管不相干的人。
等到半夜,卫家军的人马找到这里时,他们才发现,齐佳师徒,还有那个疯子曲流觞,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
不但如此,被子下的小王子也不翼而飞,变成了一堆石头。
而这个时候,齐佳师徒和曲流觞已经各自背着一个孩子,带着那个八岁的小王子重新钻进了山林中。
狡兔三窟,她齐佳为了逃走,可不是只找了一条路线。她们走的这条路,平日里裁树皮常走。那些武士们都知道,但是,越危险的地方越安全。估计那些人做梦都想不到齐佳会走他们都熟悉的路线。
事实上,齐佳并没有走多远。她带着这些人,实在也走不快。透过山林的缝隙,能看见那些追兵的火把。然后一行火把往通往山谷的那条路去了。剩下的,不久就押着那些侍女回城。
“走,回去。”齐佳带着几人,又原路返回刚刚逃走的地方。
她在赌,那些人不会再回原来的地方找一遍。最起码躲在那里,暂时是安全的。
生火是不敢的,好在那些人并没有把那条赃破的被子拿走。几个人背靠草窝,挤在一起。实在冻的受不了,就起来跳一跳。
到了后半夜,那些进山的火把返了回来,又顺着齐佳先前逃走的方向找去。
等那些火把走的看不见的时候,天色已经微明。齐佳正在发愁接下来怎么办。忽然远远的又传来一阵马蹄声。听声音,人马不少,至少得有二三十骑。
吓的齐佳连忙将正要探出头的楚瑜按了回去。几个人躲在草丛中,大气儿不敢喘。
只见那些人马,几乎人人身上都带着血迹,有的甚至半边身子都鲜血淋淋。显然刚刚经过了一场厮杀。当前一位身材魁梧的将军,问道:“是这里吗?”
“孩儿问清楚了,那逆贼说齐先生带着小王子,就是在这里凭空不见的。”
“扯淡,还不快找?”
“父亲,卫家军追来了怎么办?”
“既然当兵,就不怕死。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不能平贼,倘若连君主也护卫不了。我等还要命做什么?找不到王子们,今日我们就和卫贼死战在此。”
齐佳早就认出,这父子二人就是守卫秋水铺的程玉山和程秀。只是不知他们是敌是友,所以才不敢出来。
这时听见他们的话,想起程玉山的忠正,顿时十分庆幸没有杀他。将那个最大的王子从被子下拎出来,示意他去程玉山那里求救。
这孩子突逢大变,这几天被吓惨了,畏畏缩缩不敢去。楚瑜见了,从被子下钻出来,灵活的穿过树丛就走了出去。冲着程玉山的马头就抱拳深深施了一礼:“小子楚瑜,秦王第二子……”
话音未落,程玉山已经滚下马来,一把将楚瑜抱住:“你哥哥和弟弟们呢?”
楚瑜望向藏身的树丛。
只见树丛一分,跌跌撞撞又钻出来三个孩子,大的七八岁,小的只有三四岁,走路还不稳当。
这时,负责断后的兵士来报:“卫家军追来了。”
程玉山连忙让手下将几个孩子抱起就走。
楚瑜大惊失色,叫道:“先生,我先生还在那里。”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不远处已经可以看见卫家军战马踏起的滚滚烟尘。
程玉山兵少将寡,现在又找到了小王子,不敢恋战,拍马就走。根本顾不上一个小孩子说了什么。
马蹄轰隆,瞬间就退潮的水一般,扬起一片翻卷的尘土奔腾而去。
又不过一刻钟时间,卫家军大队人马轰隆隆从齐佳藏身的树丛前疾驰而过。
这时,天色已经大亮了。
估计暂时不会有人再找回来。齐佳从河湾里割了很多芦苇,扎成两只两头翘起的小舟。将两条小舟,用苇杆紧密的绑在一起,就成了一个足以承受三人重量的芦排。然后,找了根结实的长树枝当篙。临行还不忘带走那张被子。这可是三人唯一的生活物资。
三人上了芦排,齐佳用篙往水里一撑。芦排飘飘荡荡就顺着宝靖河往下游而去。
漂出去大约有四五里路,忽听岸上有人叫道:“他们在那里。”
齐佳顺着声音望去,只见岸上一队人马,大约有一二十人,正顺着河岸往上游齐佳刚刚出发的地方走。一看就是卫家军的兵士。
那些人看见河里的齐佳三人,纷纷停马,朝齐佳射箭。
“爬下。”齐佳一把将身边的曲流觞按倒,那些箭有好几支擦着两人头顶飞过。也有更多的箭射在芦排上。
芦排是顺水而下,就算没人撑,也会往下游走。
那些人见芦排渐行渐远,立刻有人脱衣卸甲,跳下河来追。
齐佳爬在芦排上,冲着那些人就是几箭。水面上顿时飘下一股血红色。
岸上的调转马头沿河追赶。可惜宝靖河边不光是通途。遇到沟沟坎坎,马匹不能通过,那些追兵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齐佳一行扬长而去。
齐佳坐起来,远远看着那些人越来越小的身影,心情大好。冲他们摆摆手:“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后会无期了您呐。”
喊完了,唱了一首《沧海一声笑》。只觉得天高云淡……好吧,天气有些阴,好像又下起雪来了。
还有这个芦排的质量不怎么过关。河面起了风,这芦排好像要散架。
前方水流湍急,要是遇上漩涡,三人就去鱼肚子里笑吧。
齐佳招呼翁少言,两人好不容易把芦排靠了岸。爬到岸上都累虚脱了。那芦排,离开了齐佳师徒的束缚,跟脱缰的野马一样,欢快的顺水走了。
因为芦排吃透了水,所以三人的衣服都湿了。天公不作美,雪花飘然而落。
要是不赶紧把衣服烤干,不用追兵来,老天爷就把三人收了。
齐佳看向翁少言:“你祖传的火折子呢?”
翁少言有些不好意思:“这些日子用不着,所以……”
齐佳长叹一声:“年轻人就是想事情不周全。去捡柴火。”
翁少言丝毫提不起精神:“师父,你不会又想钻木取火吧?我可累的一点儿力气都没有了。”
“放心,不是。”齐佳拿出挂在脖子上的一个锦囊。打开取出一把小巧的火镰。
翁少言看了一眼,不以为然:“这个能生火。”
“废话那么多。”齐佳一边帮曲流觞拧干衣服上的水,一边催翁少言:“快去,别往树林深处走。万一遇见野兽就糟了。”
三人上岸的地方,是一个水流转弯处的浅滩。是现在宝靖河枯水期,裸露出来的河床。
河床上有很多一人多高的巨石,再往岸边就是茂密的森林。这年头人口不多。看那森林不像是有人活动的样子。有野兽一点儿也不稀奇。
翁少言很快捡回一抱干柴。天冷,雪落到树枝上也不会融化。
齐佳又去树洞里掏了点儿不知道是鸟还是松鼠衔的干草,当引火用的软柴。
这个火镰,她没事儿的时候实验过很多次了,绝对是绿色无污染的目前时代最好的的火柴。
所以,很快她就升起一堆火来。有了火不光能取暖,晚上还能驱逐野兽。
齐佳再次感叹,火真是个好东西。
有了火,下一个就是解决食物问题。没吃的,三人迟早还是玩儿完。